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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如年（第2页）

顾太师当年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个名字已不可知，或许在一日复一日的歌声中，他也曾望着天山的月亮彻夜未眠。但天山的月光只能落在天山上，夜间的露水也终要消逝在太阳升起的时候。

“二十年后，驯主到了族中成人的年纪，被允许下山，她其实来过一次京城。”

顾太师那时已官至内阁次辅，与首辅郑辛楣在新帝御驾亲征时留守京城，坐镇后方，连续半月没有回家，那日匆匆一进门，就愕然撞见向来不喜和京城官眷来往的顾夫人正和一个妙龄女子坐在堂中聊笑。

“那时她依旧年轻，看着比你父亲也大不了几岁，你祖父回来后她略坐了坐，送了一些滋补药材和一些辟邪护身的东西就走了，再没有出现过。”五十年前的事了，乍一提起，荀太医多少有些感慨，“我们都以为京城一面物是人非，她看过了了执念也就放下了，没想到……唉，以她的性子，确实做得出你说的那些事。”

或许久居山野的人，心也和灵兽一样，一生只择定一个人，千里迢迢的一眼不是为了放下执念，而是为了还另一人自由。

“那个游侠呢？”

“出了天山我们就分开了。这算得上生死交情，他临走把随身的一把匕首留给我们，让我们早些回南边去。现在那把匕首我还收着，你要是感兴趣就拿去吧。”

荀太医把顾谙从头到脚查了一遍，又去看了看韩骥，这才回去。

顾谙把荀太医送到门口，还没上马车，一队人就从远处疾驰而来：“太医！请速速随我进宫，有刺客来犯，宫中失火，秦王殿下受伤了！”

太清殿中，秦王披着外袍闭目靠在榻上，胸前的血浸透了寝衣和绷带。

贺烈来时满脸急色，裘荣跟在后面一路小跑也撵不上他，急的直喊：“将军，您等奴才通报一声啊！”

看见秦王半被衣袍遮挡的染血绷带，贺烈三两步上前，声音都在颤抖：“你怎么样？”

裘荣紧赶慢赶跑进来，正看见半跪在榻前的贺烈半身前倾，抓着秦王的手，当即打了个激灵。

秦王睁开眼，淡淡地扫裘荣一眼：“你先下去吧。”

裘荣片刻不停地急忙退下后，秦王便抽回被贺烈抓着的手。

“哥，我不该今晚回去……”贺烈空了的手握了握拳。

“本来就不是你当值。就算有人行刺，你还能时时刻刻看着孤么？”

贺烈急道：“我当然——”未说完的后半句在秦王带着威慑和警告的目光中吞了回去。

“武定侯府怎么样？”

“燕西的人火急火燎地冲进去，但进去就没什么动静了，后来荀太医是顾谙送出来的，两个人神色如常，但没看见韩骥。”

秦王唇角眉梢都没有往日温和的弧度，常微笑的人陡然一日面无表情，显得尤为冰冷森然。

可惜了，埋了这么多年的一手棋，本以为万般妥当能逼韩骥跟驯主厮杀，两败俱伤最好，再不济随便死一个，也能挑动静驯人与燕西反目。

秦王眼睛微微眯起——当年事早已无凭证，子悉，你到底是怎么说动驯主反水的？

你还是没变，冷静，坚定，果断，就算无数座山在你面前崩塌，无数的人在你面前死去，也不能动摇你比冰川更冷硬、比丝绸更缜密的心。

秦王看着手上缠的纱布，忽而低低笑了起来，抬起手，轻轻在沾血的指尖吻了一下。

“静驯人这步棋不中用了。”

贺烈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那你的身份岂不是？”

秦王不在乎地一笑：“有什么关系吗？虽然孤不知道是哪里让韩骥起疑，但他早就跟孤离心了，顾谙更不是捧着哄着顺毛摸两把就能驯服的主，就算驯主不告诉他们，难道他们就不会跟孤作对了？他们知道归知道，可要是想摆到明面上说，就得拿出证据。”

正此时，殿外忽起一阵骚乱。

“什么人！”

“来人，还有刺客！”

裘荣尖叫着：“快拦住她！哎哟！”接着是扑倒的声音，似乎带倒了一串人。

贺烈一晚上神经都紧绷出褶皱来，见一个人闯进来直扑榻前，旋起一脚就狠狠扫过去。

“嗯？”贺烈踢中那人的瞬间一愣，但足以踢断门板的力道已经横扫出去，那人躲都没躲一下，直接被踹飞了出去三四米。

贺烈愣愣地看着这个刺客，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只觉得刚才像踢到一片羽毛，一时没反应过来，连秦王都怔了一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