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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浑身燥热,有什么东西在心头欲要浮现又模模糊糊,几次三番沟通无果,现在连出路都被堵住了,方锦放弃挣扎,快速脱掉衣服泡入热水中,舒服得一个哆嗦。叩叩叩方锦一惊:“谁?!”“我。”陆佳堂的声音闷闷响起,“干净衣服给你放门口了,衬衫是我之前预留的,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大,将就一下。”方锦脑子嗡一声,“这算什么……”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像是在问陆佳堂,也像是在问自己,这算什么?俱乐部有专门给客人烘洗衣物的服务,方锦裹着浴袍等了会儿,只等来一条自己的干净裤子,衬衫则是陆佳堂的,方锦骨架本来就小他一些,加上这段时间又瘦了,导致穿上后有些空荡荡的,那种从骨子里翻出来的病气怎么都遮掩不住,方锦靠在门口,想回家好好睡一觉了,等他醒来再收拾李觉。然后一阵香味飘入鼻尖。晚上的烤全羊的确好吃,但方锦就浅尝了两口,随后跟一个熟人喝了两杯酒,又去卫生间吐干净了,跟着跳水救人,哪怕一个热水澡泡完,也不是很舒服。“过来吃面。”陆佳堂招呼他。方锦诧异地看向客厅,很快目光茫然涣散。客厅只亮着壁灯,光线充足又不伤眼睛,陆佳堂洗的比方锦快,又让服务生拿了一些食材上来,这个房间有厨房,短短几分钟,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就好了,他姿态随性慵懒,无声又震动地冲击着方锦。而方锦的抵抗是有限度的。他不想再逼迫陆佳堂,也不想再伤到任何一个人,他学着司游所展露出来的,让自己尽可能趋向于一个正常人,可心中的猛兽仍在,陆佳堂是那把打开囚笼的钥匙。这人怎么就不懂呢?方锦上前,看到桌上卖相极好的鸡蛋面,寒声道:“陆总,这是另一种报复吗?你非要我故技重施,重新将所有人逼入绝境才满意?”方锦不知道,当陆佳堂在泳池里认识到那件残酷事实的时候,他几乎是忍着剧痛撑到了现在,所以佯装正常的何止方锦一个?陆佳堂想抱抱这个人,想发自内心说了一句“对不起”,但时机不对,语言也太苍白了。陆佳堂的双眸重新被漆黑覆盖,方锦怎么都看不明白,但他能感觉到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方锦抿了抿唇,神色有点儿软化,皱眉问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陆佳堂因为这句话身体轻颤了一下,事到如今,方锦还给我(4000+)李觉被送往医院后人已经陷入昏迷,检查下来轻度肺感染,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一夜。李觉打小就受宠,嘴巴也甜,李家人来了后开始态度坚硬,非要给李觉讨个说法,然而仔细一打听,李老爷子沉沉叹了口气,知道这很艰难。且不说方锦他们得罪不起,这事本来就是李觉先挑起来的,他推沈来章做什么?李母守着儿子满脸泪痕,眼底衔恨,“爸,这事就这么算了吗?!”李老爷子拄着拐杖闭目思索良久,睁眼时神色阴狠,“当然不能算了,我本来以为方锦跟沈来章关系一般,没想到他这么护着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老头的嗓音像是被烧得滚烫的沙砾,令人耳膜发颤,“既然方锦心慈手软,就别怪我不客气。”……俱乐部那晚的酒水开销,都是方锦请客,他身上那层“生人勿近”的气息散开,赵林修等人就觉得,他也挺好相处的,让打牌就上,让喝酒也来,就是不知为何陆佳堂盯得紧,没让方锦喝。直到最后散场,方锦都在用一种追逐且指责的眼神望着司游。司游八风不动,随便你怎么样,但是打回来,不行。方锦也没想着这茬。长久以来他如同被禁锢在一个深蛹中,消极了很长一段时间,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态度,生死的界限也十分模糊,方锦曾经有想着看看心理医生,但到了预约时间又后悔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有问题,说来离谱,司游一巴掌好似给他蛹外干枯沉淀的外壳打裂开,随之露出鲜活跳动的血液脉络。方锦终于意识到,困住他的从来都不是亡灵,而是自己。父母还有妹妹,真的希望大家在地下团聚吗?方锦想到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女人虽然狼狈,却笑得很温柔,她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轻声说:“小锦,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囡囡,好好活下去。”这是为人母最大的期盼,可方锦这些年所作所为,无一不是放逐生命。他被沈长雄揉捏太久,那个混蛋恨不能将自己所有变态的部分都强加给方锦,饶是方锦再如何小心,也不可避免在日复一日的压抑环境跟仇恨逼迫中变成了猛兽。可原本不是这样的,幼时的方锦,笑意明朗性格乖顺,是极为讨喜又让人省心的孩子。方锦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当时从泳池上来,恢复意识的瞬间,方锦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他转过头,似乎看到大哥勾唇笑了。这晚沈来章跟着方锦回去,公寓很大,随便他怎么折腾。兄弟二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不仅如此,方锦跟周遭一切都开始逐渐和解,他偶尔憋不住,就断断续续发信息讲给司游听,每当这时司游都不打岔,等他不说了,就“嗯”一声表示知道了,也不过多评价,让方锦很舒服。沈来章连续打了一周游戏,方锦也不管他,就让阿姨定时做饭跟打扫卫生。昨晚沈来章又熬夜,今天醒来都下午两点了,他洗了个澡吃了饭,兴致还在,打算再玩两把。然而电脑打开,右下角图标跳动,提示他有新的邮件。沈来章好奇点开……砰!方锦捏着的茶杯突然脱手,在地上摔碎了。他有些诧异,但也没多想,而是叫人进来收拾。方锦看了眼时间,习惯性给沈来章发信息,问他吃饭了没有,在做什么。前两天沈来章的回复都很快,但今天方锦等了二十来分钟都没消息,玩嗨了?方锦这么想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方锦忙了一整天,有了陆佳堂的放行,项目推进的速度很快,顶多半个月就能完工。他披着夜色回家,想着抽空请陆佳堂吃顿饭,没有私心,这是应该的,还有就是把人家的衬衫还回去,想到这里方锦耳根发烫,他能感觉到陆佳堂温顺迁就的态度,对方好像真的想要重新跟自己认识。“停一下。”方锦吩咐,“老张,你去买那家唐记的烤鸭,旁边彩虹工坊的黑巧蛋糕也买两块,加包芝士土司。”他对吃的不讲究,自然不会专门买,都是沈来章百吃不厌的。就这样吧,方锦心想,虽然有父债子偿的说法,但沈来章是沈来章。沈长雄一世作孽,然而可能之前十世积德,才有了来章这样的儿子。司机买完东西上来,忍不住说道:“方总对沈少爷真好。”方锦轻笑,他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光,瞧着十分年轻。开车十五分钟,方锦提着大包小包下车,让老张明早七点来接,转身才发现公寓挺黑的,就书房亮着灯,玩到这会儿了?方锦皱眉,他得跟沈来章好好谈谈了。方锦进家门后脱掉外套,然后提着吃的上楼,书房门半掩,透出的光亮竟然只有电脑光。这下方锦忍不了了,他推开门开,看到沈来章呆呆坐在椅子上。方锦打开了灯,沈来章下意识抬手遮挡。“你玩了一天?”方锦有些生气:“给你发信息也不回,晚饭怎么吃的?”沈来章没说话,他像是哭过,眼眶很红,但目光又十分平静,不像是受委屈,否则早抱着方锦的大腿开始哭了。但即便如此也很反常。方锦谨慎起来,“怎么了?”沈来章闻言终于动了动眼珠子,他看向方锦手里提着的东西,哑声开口:“你买了什么?”“烤鸭,蛋糕,都是你爱吃的。”方锦无奈:“吃完了再玩可以吗?大少爷。”沈来章一直都知道,方锦外冷内热,口是心非,从前那么多人让他小心大哥,让他长点儿心眼,沈来章都不怕,幼时方锦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被关阁楼,他的恳求爸爸不听,于是沈来章就偷偷给方锦送吃的,担心方锦一个人害怕,他还会等着爸爸跟保姆都睡下后,搬着枕头毛毯上阁楼外,跟方锦一门之隔,陪着他,沈来章坚定认为,他们是兄弟,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可上学期间他被欺负,方锦每一次挥拳,都代表着在乎。可为什么……沈来章望着方锦,那张清俊好看的面容,在一瞬间狰狞起来。沈来章不由得一个哆嗦。方锦没想到,他一有不高兴就哼哼唧唧的弟弟,竟也能将心思掩埋至此。沈来章走到沙发前打开袋子,闻到了烤鸭的香味跟糕点的甜腻,他吸了吸鼻子,目光还是很滞涩,撕下烤鸭腿咬了一口,沈来章咀嚼僵硬,也没注意到方锦略微期待的眼神。方锦小声问:“不好吃吗?”因为他这句话,沈来章的咀嚼停了,跟着青年猛然起身,跑去卫生间将嘴里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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