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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2页）

裕芷翘刚欲反驳高滕，又见温霁昀开口，似有点迫于威慑，悻悻道：“我听高滕说兰时姑娘比我年龄还小，是府中老幺……况且兰时姑娘已然弃！暗！投！明！我自然是要多多关怀！”说罢，又想拉着兰时去山脚下卖茱萸枝的小摊。

兰时还有些堂皇，烟青见裕芷翘并无针锋相对之意，安抚拍了拍兰时的肩膀，让兰时放心去。

“看来，昨日下午你便把实情都跟裕芷翘说过了。”温霁昀看了一眼高滕，心中明了。

高滕坦然道：“是……我这不是看芷翘都被瞒了好几日了。”

“嗯，她知道是早晚的事。”温霁昀点点头，迈步向前，小声揶揄高滕道：“你就宠她吧。”

裕芷翘和兰时从小摊回来，给几人各买了一枝茱萸。登高时，既可以配戴在手臂边，也可以插在发间。茱萸果实艳红，几颗一簇，散出淡淡香气，还能防山间蚊虫。

一行人缓步登高。约一个时辰后，便爬至了桐銮山高处。

见裕芷翘兰时两人一动一静，高滕感叹道：“往年重阳，她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怀想。今年倒是拉着兰时姑娘说些话。”

温霁昀找到烟青一个人的身影，走了过来。烟青是第一次登上桐銮山，四处观望着风景。

“那边便是埕州的方向。”

温霁昀指向着远处，日光下淡淡的雾霭，浮在山脉尽头的稀疏村落与天际交界处。“后日我们三人启程后，兰时姑娘就要和裕芷翘一同吃住在温府。现在两人多交流些，熟络起来，你也可放心些。”

烟青道：“多谢温公子能思虑至此。”

高滕也凑过来：“烟青姑娘，芷翘之前对你出言不逊，实在对不住……”

烟青连忙摆手：“无事。况且，高郎将好像已经替芷翘姑娘道过歉了……”

“烟青姑娘有所不知，”高滕收了平时玩笑的神色，望了一眼裕芷翘的方向，才缓缓讲述出往事：

“在几年前，她还是裕家娇贵的小娘子，阿翁是朝中的将军，裕家军也有名得很。

四年前的一次战役，本来都已经打赢了，就剩最后一步签订协议。可裕夫人母女三人与将军近两年未见，打了胜仗想着相聚顺便庆贺一番，便去了裕将军所在的边地。谁承想，对方挣扎着再次发起进攻，军中也大意了，哪里敌得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那夜惨烈，无人可述。裕将军裕夫人还有芷翘两个哥哥都没能活下来，死人堆里，只剩她和小她两岁的阿妹了。

我的阿翁带兵前去营救时，她俩都已昏死过去。后来那些余下的裕家军也都支离破碎，分充至各部军营了。但她阿妹受不了亲眼见至亲惨死，心中积郁成疾，不到一个月，便疯了，自己用裕将军的遗剑了结了性命，那时裕芷翘还不满十三，她阿妹也不过十一岁。怕裕芷翘再出什么事，我阿翁便要我多照顾着。后来，我阿翁随温大将军出征，我们便一同在温府。”

烟青光是听这寥寥数语，已然心中颤栗：“没想到竟有……”

“芷翘姑娘能从悲痛中缓过来已然不易。突有一日，她拖着那把遗剑，跟我说要学武。她说出来的话便是铁了心，从最基础的扎马步开始，一日复一日地将自己剑法练到今日。”高滕言语间肃然，望着不远处芷翘的身影，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敬慕。

“本来没出事时，每年重阳都是她阿母带着她来这桐銮山登高许愿，之后的重阳，她会一个人在这里想好久，今年终于有点生机了。”

烟青有些愣住了，原以为裕芷翘只是哪家习武的小娘子，背后却是这般坎坷。烟青虽不能全然感受她那无数个难眠长夜，但芷翘熬过那段时日，而后执剑继承裕家军的衣钵，皆令她感到尤为感佩。

温霁昀回想道：“算下来，裕芷翘的阿妹年岁应当与兰时姑娘差不多，这才愿意照顾着，与之亲近。”

不远处。

裕芷翘对兰时讲了许多府上的趣事，可说到自己身上时却卡了壳。

“芷翘姑娘，只用分享你想说的就好啦……”

兰时最会察言观色，“那边风景也不错，我去看看！”

裕芷翘看着兰时的背影，一时有些失神。虽说兰时与自己妹妹年龄相仿，但自己的亲人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

裕芷翘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便自己找了条小道，到远处去了。

兰时能感受到裕芷翘心中的沉重。

她默默走回到烟青旁边坐下，道，“裕芷翘姑娘应该也需要自己一个人的空间看看风景……”

烟青点点头，轻声说：“嗯，她应当有很多自己祈愿的话想说。”

“多等等芷翘吧。我们再看会儿风景，半个时辰后下山。”温霁昀安排着，转身又看了一眼高滕，见他手中抚着那枝茱萸。

温霁昀犹豫着开口：“高滕，今年芷翘心情好些，不知待会会怎样，你可想好了？”

高滕背对着大家，望向远方群山。“在很久以前，我就准备好了。”

烟青此时还不明白何为“准备好”，不过一个时辰后，她便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