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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宴道:“父亲深夜前来,是有何事?”
祁彻转过身来,烛火映照出一张冷峻且棱角分明的面庞。掌管楚国边境二十万军马的大将军,岁月沉淀之下,是一身如渊的气场,稳如泰山,往那里一站,便是不怒自威。
祁彻冷眼看着他:“我若今夜不回府上,怕还发现不了你做了何好事。”
祁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倒也不急着回答。
祁彻道:“军营之中都传开了,道是祁家少主昨日在酒楼之中一掷千金,只为换一颗夜明珠,我原想不通你为何这般,直到刚刚在那女郎的帐子中看见那颗珠子,你将它送给她了?”
祁宴懒倦地坐着,挑眉道:“父亲不是都看到了,还来问儿子?”
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令祁彻冷笑连连。
祁宴给祁彻也倒了杯热茶,问道:“父亲深夜回来,是有何要事与我商量?”
“莫要岔开话。”祁彻打断道,“祁宴,我不信你不清楚,她是何身份,你是何身份。你既护送和亲公主北上,又与公主如此纠缠不清,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你当真不知?”
祁宴抬起浓长的睫毛,与他对视。
他的容貌十成十继承了姬琴公主,尤其那双眼睛,连眼尾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祁彻凝望他的眸子,半晌道:“阿宴,你若执意与她纠缠,于你于她,都不是好事”
祁彻道:“祁家在楚国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那日离宫事发之后,我与太后商议,让你入晋国去见晋王,唯有投奔晋王,祁家方能有一线活路。”
“祁宴,你不是半大孩童,不至于不明白这个道理,你不能只考虑你自己,还应当考虑整个祁家。”
这一回,少年终于慢慢收起了脸上懒倦的神色,“孩儿知晓的,孩儿一日都不曾忘过。”
“若你与和亲公主的事传到晋王耳中,晋王会如何看你?晋王本就对你不喜……”
“晋王喜不喜欢我是一回事,”少年抬起头打断道,“而我于他有没有用,那又是另一回事。”
“他最不缺的便是王孙,我若只当他的外孙,和其他孩子并无区别。但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要一把能剑指中原的宝剑,想要除去列国,成为天下真正的主人,而我可以帮他完成。”
黑暗之中,祁宴眸子明亮灼然,仿佛有烈焰从其中升起。
晚风将蜡烛吹得摇晃,连带着墙壁上的影子也随之摇动。
“外祖他已经很老了。”祁宴轻声道。
越是年老之人,越是雄心壮志之人,越是想在最后的岁月,抓住一切机会,实现没能完成的夙愿。
而他祁宴,可以窗外晋王最锋利一把剑。
他面色平静,声音铿然,骨子里带着一种偏执的执拗。
“我会在晋国走出一条我自己的路。”
祁彻看着他的双目,这一刻,他又想到了姬琴。
那一夜,她从晋宫之中义无反顾地奔出,登上他的马,眼中也是这样叫人觉得滚烫的眼神。
心中直觉告诉他,晋王会喜欢这个孩子。
祁彻回过神来:“你外祖能争霸天下,手下不缺能领兵打仗的将士,他厌恨一切踩着他底线做事之人,所以不管你何时与和亲公主有了首尾,你最好在到达晋国前,与她断得干干净净。”
“祁宴,你与她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夏雷一震,电光划破乌云密布的天际。
冷风将这句话吹散开,桌案上竹简哗哗作响。
祁宴不出一声,静静望着他。
祁彻手抚上祁宴的肩膀:“你向来懂事明事理,这一次,父亲也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决断。”
祁彻往门边走去,在要推门离开时,听到了身后人静静的一句:“我会的。”
他定住,回首看到少年坐于灯下,身形清瘦而幽寂。
他不知祁宴心中是何感想,但少年之人要与过往做个了断,必然是万分苦涩的。
祁彻收回目光,离开了屋子。
祁宴在寂静中久坐,修长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案,叩出清脆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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