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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清晨人醉语（第1页）

酒公子的悬赏，自然与酒有关，或是酿酒奇材、或是饮酒异器，或增酒香、或致酒醇。那些悬赏，计寒也曾做过几个。

酒公子的悬赏，说容易也容易。不过是些奇花异草、怪石奇玉、动物肝胆、丑虫恶土，个个都在怪僻之地，个个都是怪僻之物。虽怪僻，对计寒来说却并不难寻。

酒公子的悬赏，说难也难。那些悬赏个个赏金极高，前仆后继来做他悬赏的人便极多。只是这些怪奇之物，并非人人都能寻到。便是寻到，摘取也不容易。因而许多精明之徒，便专从那些寻获之人手中抢夺，甚者夺人性命。

计寒一旦碰上这些延颈的黄雀、坐待的渔翁，就少不得要历一些波折、耽误些功夫。有时寻物不过花上昼夜，打退这些追兵却要费个十几日。只是相比走镖护卫做苦力，做这些悬赏虽多了些凶险，到底少费许多时间，银钱也来的容易。

计寒在这九城医馆待了半刻，米忘却始终未醒。郎中说，他年纪小，这城中酒劲太猛，只怕他要醉上一下午。计寒只好让米忘先行在此休息，他去找归无处。

这城中往来行人，衣袂间尽是酒风，闻得久了，连计寒也自觉有一分醉意。他在城中酒

鬼聚集之地翻看，竟找不到归无处踪迹。不知他是醉倒在哪处曲巷，还是在哪家客栈呼呼大睡。他一时也不知该在何处寻到归无处。

欲问路人，城中又多半是醉鬼，连路都走不齐。计寒没办法，只能一家一家询问。到了日暮黄昏，却一无所获。无奈之下，计寒只好回到医馆，带半寐半醒的米忘去找客栈投宿。

到了客栈，米忘好歹饿醒了，便半睁着眼喊饿。计寒带他在附近林立的酒肆之中寻到了一家饭馆。饭菜一个个端上来后，两人却发现，那饭食不知如何做的，竟全有酒味。那米饭不如称酒饭，那蔬食荤肉也个个都浇过酒。此地似乎无酒不成食，问小二，小二告诉他们，这城中没有不带酒味的饭菜，九城之中处处有酒、处处皆酒。

米忘顾不得那许多，早已举箸。计寒只眼睁睁看着他吃不了几口又倒下了。所幸郎中早已料到，为他备了一些解酒的药材。

其实如今米忘越来越像那画中之人，但计寒却不知不觉习惯了照顾他。虽则初心是为了米忘与无回之城那份尚未探明的联系，但相处五年，计寒已习惯如照顾家中小孩一般照顾他，如同当年照顾捡来的她。

第二日一早，米忘醒来又大呼极饿。他昨日大半天未食一粒米、未饮一滴水，到了晚上

，又不过吃了两三分饱便醉倒，因而一觉醒来，他只觉饥肠辘辘。

这客栈却不供饮食。计寒问客栈小二，城中哪里有不沾酒的饮食。小二却说，这城中大到一只瓮、一口缸，小到一只竹筷、一个勺，莫不沾满酒气，却要从何处找来不带酒的食物？计寒只好问他，何处的饮食酒味淡些。小二为他指点了去处，离这客栈倒也不远，是街边一个早点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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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寒与米忘到了那铺子，只见左右桌上都有一碗黄澄澄、絮着许多蛋花的食物。问小二，小二说这叫米酒掺蛋。米忘闻“酒”字色变，立刻打消了尝一尝的念头。

计寒与米忘要了一些不带酒的饮食，虽然那些食物上来之后依然熏有酒味，到底酒味淡了许多，不至于叫米忘醉倒。只是这些饮食依然让米忘面色微红。

想来城中之人已习惯了日日饮酒、顿顿吃酒，这早点铺中的饮食，对他们来说已算是酒味最淡的了。故而许多人虽然都叫了带酒的食物，却也未曾在这清早便醉倒。

惟有那些初来乍到、又不善饮酒的外来人，随俗叫了酒食，却不曾料到酒劲如此浓烈，初时还不曾察觉，到后来，已是浸了分醉意、红了脖颈。

醉酒之人，三分醉意可通天，九分醉意可成仙。脑袋在酒香中熏上一遭，便可挥斥方遒、叱咤风云，天上地下，无人能敌。

只听那群人中，一个不像江湖中人、倒像赶考书生的，挥木筷如执笔，怒斥道：“魔教恶孽，异端邪教，酒饮五色，筑台窥天，怀杞人之忧，藐昭昭日月，驳天圆地方，人人得而诛之。”

“好！说的好！”左右一众醉徒大声叫好。

一个粗髯大汉大掌猛一拍桌，大声嚷道：“小小魔教，哪里值得大动肝火，明日便把他们齐卷了，扔到山崖下面，你我在崖上摆酒，再醉个三天！”

“刀大侠豪气干云，是我辈豪杰！大伙儿也不能输了，来日定要将那些魔教小虫一个个碾了！”几人一道附和，一时那桌吵嚷之声将四近说话声都盖了下去。

有人便问：“怎么没有听过哪个门派名叫魔教的？”

那两桌人听了，笑得震天动地，似听了个极大的笑话，倒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待众人侧目半晌，方有人回道：“一看你便不是江湖中人，武林中称它为魔教，不一定就非得名为魔教。”

那问话之人被这群醉酒狂徒惹恼了，也不再问。

却有人醉中压不住心底的恐惧，惶惶道：“那九天教主，能上天入地，武功又极强，凭你我几人，又哪里打得过。”

那粗髯汉狠啐一声，“胆小之辈，趁早滚回土窝里去。那九天教主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人，双拳难敌四手，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却也有几个醉酒之人，不知为何，竟忽地站起，口中惊惶嚷道：“是九天？！那九天、九天教主，根本不是个人，是个怪物！”“那九天、九天教主，一伸手，人就灰飞烟灭，挡不住的，挡不住的。”一边说，一边要抬脚，却又支撑不住，伏倒在凳上、地上。

那些伏倒在凳上的，还在拼命划手划脚，似要爬走。那些伏倒在地上的，爬得满头大汗，却也不过爬了几步。这些人若是在清醒时，多半没有这般蠢态，只是如今醉倒，却再也顾不得，全凭本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