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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房堂屋里点起油灯,梁氏就着豆大的灯亮在纳鞋底,看尺寸比暮丰的还要大,不用问,是她男人的了。
暮烟跟着姐姐进了里屋,暮玲从枕头下掏出两张纸,上面是炭笔手描的花样子。
“烟儿帮姐看看,哪个好看。”
那两张图,一张画的是牡丹,一张是莲花。暮烟此前最喜欢莲花,便小手一指:“这个,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寓意好。”
“姐想把它绣在何处?”暮烟扬起小脸看着姐姐。
“过年的新衣”,暮玲脸上有一丝温暖的喜色。过年,起码不用干活,能歇上几日。
看这家中情形,定是穿不起绸缎的,布衣,还用花心思绣这么好看的花儿吗?再说丝线也不一定配得齐,还不知绣成个什么样子。
“绣大幅太费事了,不如改为缠枝莲纹,只绣在裙裾和束腰上,即便是只用一色的线,绣出来也好看。”
“可没有样子啊!这花样子还是从曹夫人那里拓来的。”
“我来绘!”
暮烟去暮丰住的东厢房找笔墨纸张,他没有在房里。雨没有下下来,暮丰吃过饭,又不知道去哪里混了。
把纸铺在炕沿上,就着灯龛里的灯光画起来。缠枝盘绕,夹带小朵的莲花和未放的花苞,简单却不丑。
才画好,梁氏便又在堂屋里吼了:“还不睡,点灯熬油的,灯油不要钱啊!”
姐妹两人吹灯上了炕,挨着躺下。
“姐,爹会往家里捎钱吗?”暮烟问。
暮玲先是轻哼一声:“一年会捎个两吊钱,不过都落不到娘手里,都被后院那老太婆拿去了。”
后院的老太婆,那是他们的奶奶。
“那娘为什么不去城里找爹?”
“去过,他们两个一见面就吵,后来就不去了。”
暮烟在心里想着她父母相处的画面,慢慢睡着了。
次日鸡鸣,暮玲便早早起身,煮好了早饭,匆匆扒几口,便又去了地里。
眼下正是夏收时节,他们家地里的庄稼收了,但是地要翻,要浇水,播种。家里没有牲口没有车,那两亩薄田,都靠梁氏和暮玲一锄头一锄头地刨。种田最要赶时节,错过了时节,庄稼是长不好的。
昨夜,暮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还没起,梁氏出门前叫了他,才懒洋洋地起来,吃了饭就出门去了。
暮烟并不觉得饿,又只喝了半碗稀粥,用两面的饽饽蘸了酱,吃了一小块,然后收拾了碗筷,她也出了门。她要看看,这个陈钟村究竟是什么样子。
出了门,顺着胡同往北走,经过一个土墙柴扉的破院子。她想起昨夜姐姐说的老太婆,便有意透过柴门往里看。
北屋的门上挂着挡苍蝇的竹帘子,看不到里面。不过西屋门口有个老太太在翻晒大笸箩里的粮食。两只鸡围着老太太和笸箩打转,老太太一次次扬起手来驱赶。
“去去去,去树林里找虫吃,这个不能给你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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