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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什么,还早呢!” 被阻了动作,温世昭双手拥紧纤柔腰用力把她抱起来。萧韶君双脚突然离地惊呼一声下意识环紧温世昭的脖子,温世昭爽朗大笑道:“王后可有觉得回到了我们的当年!” 萧韶君哭笑不得,由着温世昭转着飞舞着自己,这人还时不时凑上来偷亲她的脸,她看着温世昭眉飞色舞很是兴奋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恍然以为回到当年。 当年温世昭开心时,总是很喜欢突然抱起她带着她转起了幼稚又好笑的圈圈,就是因了温世昭这份不染俗世杂质的纯真,她动心了。 玩闹归玩闹,萧韶君担心温世昭承受不了,急声道:“好啦,你快放我下来,小心伤着你的腿。” “不碍事的!” 直到温世昭玩尽兴了,这才将萧韶君放下来,萧韶君脚一沾地抬眸嗔了温世昭一眼,掏出手帕细心擦拭她额头热出来的汗水,旋即抬手抚顺她有些凌乱的衣襟领子。 “走吧走吧,回去了。”温世昭牵起萧韶君一只手,带着她下了高楼往朝阳殿去了。 还没走到朝阳殿,她们刚路过正阳宫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声,一听认出是静儿急忙入正阳宫。 陈桐祥抱着哭哭啼啼的温惟静苦着脸,他见着她们犹如见到救命稻草般叫道:“王上,王后娘娘,小公主哭不停的一直要您们啊!” “静儿不哭,母后来了。”萧韶君过去抱着她,温惟静趴在萧韶君肩头,泪眼汪汪看着温世昭,向她张开两只小手,“父王。” 静儿很乖极少哭闹的,哭起来也只要母后不要任何人。温世昭见她哭着要自己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从萧韶君手上接过静儿,拍着她的背哄着她:“静儿怎么啦,谁欺负父王的宝贝公主呢,不哭不哭。” 温世昭轻声细语哄了会,哭声这才渐渐弱下去。萧韶君轻柔擦拭静儿小脸的眼泪,她哭累了,两只小手臂抱着温世昭的脖子,小脑袋枕在她肩膀上,闭着小眼睛。 萧韶君见静儿睡着了,担心温世昭抱久了手会酸,刚要抱走静儿,这孩子登时睁开眼睛哇哇大哭,把温世昭唬了一跳,好不容易哄睡了,试了几次静儿都哭,只要父王抱着睡。萧韶君无奈由着她赖着父王了,以前还不怎么要父王只要她的。 两株梨花树下,温世昭抱着静儿坐在躺椅。温惟静在她怀里睡得很香甜,小手抓着她的衣袖,润泽的小嘴唇抿着,小脸皮肤白里透红,因了刚哭过,长卷的眼睫还湿漉漉的,小时候貌相不差,这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非常漂亮的公主。 温世昭低头温柔地看她,一国公主何其尊贵,她的母后是公主,她的父王其实也是公主,母后与父王之间坎坎坷坷才走到一起,等她长了,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目光含了眷恋不舍,温世昭隐忍体内乱窜的毒气,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也突然舍不得这一切,尤其是坐在她身边依偎着她的女子。 萧韶君敏锐察觉到温世昭的情绪波动变化,端坐直起身子,抬头看着她:“阿昭,怎么了?” 温世昭极快敛去眸中波痕,脸色苍白却被她掩饰的很好,她低头嘟囔道:“孤都闻了一天粽子香味儿,现在还没吃上一个粽子呢。” 陈桐祥听了眼睛一亮,忙上前躬身问道:“王上,王后娘娘,粽子已经端过来了,您们要吃么?” “那还不端上来!” “遵旨!” 萧韶君看着温世昭一脸兴奋,失笑摇了摇头,她抚着温世昭的手臂告诉她:“你最多只能吃三个,不许吃多了,糯米容易积食。” “三个啊,这也太少了。”温世昭皱起眉头,伸出四根手指头,“再加一个,四个吧!” “不行。” “王后。”温世昭软着声音摇了摇萧韶君的手臂,“你看你辛苦包了这么多粽子,孤要是不多吃几个怎么对得起王后付出的精力。” 那双黑眸雾水朦胧的,好像不答应就要哭出来,此时的温世昭哪有一国君王形容。萧韶君软了心,捏着她的鼻子,浅笑道:“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允许你多吃一个。” “王后真好。”温世昭得寸进尺倾身在萧韶君的面颊亲了一下,将脸埋在她肩部衣衫的时候,恰好把隐忍不住的眼泪擦去了。 温世昭不起身,萧韶君由着温世昭靠着自己,只忽然觉得肩膀有些冰凉的,低头看了看温世昭,温世昭亲昵揉蹭着她的脖颈,轻推开她又靠过来,萧韶君也就随她了。 侍女很快端上粽子,萧韶君小心避开她们父女俩,拿了个粽子边剥边浅浅笑道:“你多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泓儿比你听话,就连静儿也比你听话呢。” 温世昭抖了抖身子,埋在萧韶君衣衫下的眼眶红润了一圈。为了不被她发现异常,额头抵着她的脖颈,发出轻哼一声表示不满。 萧韶君哑然失笑,也不管她怎么任性耍赖了,等剥好粽子正要推温世昭,耳边传来轻轻软软带着撒娇的声音:“王后,我想吃馄饨。” “嗯?”萧韶君诧异,“怎么突然想吃馄饨呢?” “你忘了,十二年前的今日,我们在东城外初遇。” “原来你还记得啊。”萧韶君当然没有忘记,她轻笑问道:“那我叫御膳房给你下碗馄饨?” “不要。” “孤要吃陈记的馄饨。” 萧韶君微微拧起眉心,温世昭摇晃了下身,坐起来拉了拉萧韶君的衣袖,望着她轻轻笑道:“王后帮孤买回来吧,辛苦王后跑一趟。” 听她这么说了,萧韶君看着她不由得软了软心,放下剥好的粽子擦了擦手,嘱咐道:“那你等我回来,说好只吃四个的,不许偷吃粽子。” “孤不偷吃。” “好,那我去了。” 萧韶君起身的时候忽然被温世昭拉着回原位,温世昭揽着她的后脑勺仰起下巴落吻在她的额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又吻了吻红唇。她看着萧韶君红着脸,望进那双此刻只倒映着她的眼眸,唇边漾了抹笑容,轻轻嘱咐她:“韶君,一路顺遂。” 她们身边还有人在,萧韶君被温世昭旁若无人亲得满脸彤红,听到她的话也只是娇羞嗔她一眼。 “我很快就回来。” 萧韶君落下话,捂了捂发烫的脸站起来就走了。温世昭望着她,眼中含了浓得化不开的深情眷恋,不料萧韶君刚走到院门,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四目凝望间,萧韶君只觉双腿沉重心头也是空落落的,好像迈出这道院门就回不来了。 “王后娘娘,还出宫么?”跟随她的阿属小声问她。 “走吧。” 萧韶君不想出宫只想陪着她,但这人想吃馄饨,依着她就是了,最快来回也就大半个时辰。脚步到底还是跨出了院门,徒留身后之人以痴痴含泪的目光望着她远去。 熟睡的静儿很乖,被陈桐祥抱着去了朝阳殿。温世昭屏退众人,独身一人坐在轮椅,安安静静的,一口一口吃完了萧韶君亲手包的也是亲手为她剥的咸肉粽子。 午后的骄阳似火,洒落在两株梨树之间落下斑斑点点的灿灿金光,好象千丝万缕的情绪,与有着韶颜雅容的红衣女子痴缠不开。温世昭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幻境,当年的红衣女子站在她面前巧笑嫣然,她的笑深深绵延着她的胸口起伏。红衣女子步步向她走来,亲吻她的脸颊,带给她无尽的舒适安心。她牵着她的手,抱着她温柔地轻唤她的名字,温世昭唇角微微勾起来,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她闭上眼开始沉沦,淹没了一切。 陈记摊铺前,萧韶君突然站不稳踉跄几步,跌坐在凳子脸色苍白揪着衣襟万分痛苦。阿属与旬殷见状吓得赶紧上前,阿属带着哭腔问道:“王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萧韶君浑身无力发软,眉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心如刀绞般恶狠狠揪着她痛着她。 “回宫!” “王后娘娘,馄饨……”阿属被推开,旬殷惊慌也拦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萧韶君拽下最近的侍从,翻身上马直奔王宫而去。 马蹄卷起尘土飞扬,哒哒哒响在热闹的大街,响在有人把守阻拦她骑马闯入的宫门,最后响在本该祥和却呈现一片死寂的王宫。 唯一热闹的是正阳宫,萧韶君越靠近正阳宫心悸越深,传来的哭声也越清晰悲戚。马蹄停下来,这匹马好像也知道些什么,烦躁地嘶声长鸣踢着蹄子兜转来转去。萧韶君站在院门台阶的双腿发颤,她从一片哭声中认出那些人,陈桐祥、宋丞相、孙家几位将军、叶太医、左振良…… 都是温世昭的心腹。 萧韶君颤着手腿,一步缓一步地走进正院,她脚下这条路的两边跪着一群人,他们悲泣不成声,就如孙邬这般铁汉也哭得如此凄惨生动,好像真的煞有其事似的。 不远处的两株梨树之间伫立一辆轮椅,萧韶君一眼不眨地看着坐在轮椅的温世昭,她身姿坐得端正,虽然闭着眼睛,眉宇间依然流露君王的气势,俊美的容颜微微笑着,与往常在她身边睡着了那般柔和。她只是睡着了,他们跪在这里哭什么?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了,旁边突然刮来一阵风,吹起夹在温世昭指间的白纸飞在空中,这张纸就像蕴含了某种执念,它沉沉浮浮,不偏不倚飞过落在来人的眼前。 这是她给她的么? 萧韶君停下脚步,看着纸上的字她认出来这是温世昭的亲笔所写,映入她眼底的字字隽秀,在她看来却狠心绝情,她喃喃念道:“惟愿今生两心同,只求来世此梦留。” 今生不同,何有来世? 萧韶君动了身,弯下膝盖半跪在轮椅旁边,轻轻拉着温世昭的手,掀开些许衣袖露出那条断筋之伤,手指探了过去,搭在温世昭腕间的手指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萧韶君抚着温世昭的手心,缓缓与她十指相扣,她低下头将脸伏在她的双膝。 在她们身旁的叶太医跪在地上哽咽着陆陆续续将原委托出。原来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只有她萧韶君蒙在鼓里,没有人告诉她,她也不告诉她。 他们劝她接受事实的真相,劝她节哀顺变,劝她遵从王上的旨意,成为丧夫的皇太后,抚养小皇子与小公主,立小皇子为王,辅佐他登基,由他代替父王向天下称帝。 此刻她突然明白温世昭为何迟迟不愿称帝,因为她要让年幼的泓儿称帝以此震慑天下,维持十年勤勉执政而开创的盛世。过继静儿入王宫,花言巧语说什么与她贴心,不过是挽留的一种手段,利用两个年幼的孩子牵绊她,将困她在这尘世中。 他们跪在她们身边,边哭边劝着她节哀顺变,他们极其可恶,竟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求她。泓儿与静儿是她亲手抚养的,她待犹如亲生,是她的软肋。温世昭狠心抛下她之后,还捏着她的软肋不许她跟着她,她的心腹大臣也要以此咄咄逼人。 萧韶君目光虚空,她缓缓闭上眼睛,只想与身前这人揉为一体永生永世不分离,她固执地握着她的手,嘴唇微张无声喃喃自语:“阿昭,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我以为你真的会陪我白头,原来你在骗我。你恨我已经恨到生死不相见么?这便是你苦心积虑对我伤害你的最大报复么?” 你终于报复成功了。让她沉浸在日夜编织的温柔陷阱中无法自拔,再猝不及防狠心地收回击碎那些抹不去的欢乐幸福,何其残忍。 无论他们怎么哭着劝,怎么跪求她起来。萧韶君伏在温世昭腿上无动于衷,她不能起来,她要是起来,就再也见不到这人了。 这么一跪就是两个时辰,眼看着天黑了,叶太医趁萧韶君不注意,一掌击在她的后颈…… 天昭十年,六月十五,温王突然驾崩,享年二十九岁。王宫向天下发出昭告,引起天下哗然,天下百姓纷纷披麻戴孝,为一代枭雄明君年纪轻轻的逝世陨落感到惋惜。 整座王宫挂满了白布,这几日天气沉沉也压抑着众人,宫里来去匆匆之人皆是穿白衣带白帽,无人敢大声喧哗,甚至无人敢开口说话,生怕吵到了先王的安歇。 一声尖叫打破沉寂,昏睡两日的王后娘娘眨眼的功夫不在床榻,阿属从朝阳殿冲出来:“王后娘娘!快来人啊!王后娘娘不见了!” 朝阳殿众人慌乱成一团,纷纷出宫寻找,唯恐王后娘娘想不开出什么意外。宫中有侍女提醒:“奴婢看到王后娘娘往灵堂去了!” 不远处伫立的女子听到了,转身快步向灵堂走去。她一身素白衣衫在众人里不怎么起眼,也就没人注意到她的特别。她来到灵堂,看到一群大男人坐地上抹眼泪,滞了滞脚步,抬头看了看相隔十年再次挂满白布的灵堂,她走到台阶之下。 “旬殷。” 听到熟悉的声音,旬殷坐在台阶急忙抬头看她,眼泪吧嗒的掉,“顾姑娘……王上她……” “我知道。”顾双凰拍了拍旬殷的肩膀,“王后娘娘呢?” 旬殷抹了抹眼睛,“王后娘娘在里面不肯出来……谁劝也没用,顾姑娘去看看吧……” “旬殷,你还记得王上交代给你的旨意么?” “记得,我记得……” “好,不要忘了。” 落下话,顾双凰踏上台阶,跨入阴冷幽深的灵堂。众人见到她的到来纷纷上前让她劝王后娘娘,顾双凰没说话,让叶太医把众人请出去,只留下了叶太医一个人。 顾双凰来到棺体旁边,看到萧韶君伏在温世昭身上,隐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萧韶君脸颊贴在温世昭的胸膛上,一只手与温世昭的十指相扣,萧韶君嘴唇轻动着,好像无声念着什么。身下这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无法再回应她。 到底应了那句生死冤家,顾双凰看着躺在棺体的她们,从衣袖掏出一枚寒冷之物放入温世昭口舌中,当指尖触摸到的皮肤是柔软的还有着一丝余温,不由得颤了颤眉心。 顾双凰探着温世昭脖颈的脉搏却又毫无波动,已然是没了迹象。她苦笑一声,抚上萧韶君的脸,怎么唤萧韶君也不睁开眼睛,嘴唇不停动着念叨着什么,她不得已弯下腰靠近她的唇边,这下勉强听清了,萧韶君来来回回重复说着一句话:“把我也葬了,把我也葬了……” 叶太医见顾双凰迟迟未有动手的意思,红着一双眼睛,咬着牙走过来压低声音:“顾姑娘,王后娘娘这样没了活着的念想,事不宜迟,我们只能按王上的旨意去做了。” 顾双凰站着等了许久,企图多留给她们最后的相处时间。叶太医又催促了几次,旬殷也进来催促了,顾双凰这才含泪点了点头。 天昭十年,六月十八日,摆放灵堂的先王遗体不翼而飞。 无人看到先王从灵堂走出来,也无人发现任何线索,先王遗体悄无声息凭空消失。消息流露出来之后,再次引起天下哗然,有传言先王是天上的紫薇星下凡,在凡间统一天下造福百姓,功德圆满飞升天界了,所以才未曾留下半点痕迹。 真相到底如何,史册留白,民间数年议论纷纷。而再次醒来面对如此结果的萧韶君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成了温国的皇太后……晋江独家首发81 许多年前,萧国司天监的何监正弥留之际窥得天机留下寥寥数语,水无声,日月当空,皿天全方,合起来正是一个“温”字。 指的就是君临天下之人。 何监正所言实实虚虚,至今分辨不出到底准确与否。因统一天下之人确实姓温,她叫温世昭。温世昭统一三国却未向天下称帝,而是她的长皇子温怀泓代父登上皇位。 何监正只预言出一个不明不白的温字,此天下之主到底是何人不得而知。也许是结束分裂数百年统一天下的温世昭,也可能是当今登上皇位的温怀泓,更有可能是当年的“温怀王府”里与温世昭相会的萧韶君。天下之主究竟是姓温之人,还是身在“温怀王府”之人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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