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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苓外家的不少亲戚女眷都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礼物,三皇子妃也亲自来到沈府,虽说略坐了坐与“沈苓”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并未留下宴饮,但也将沈满堂和肖氏惊喜得话都讲不利索了。其他几位皇子妃也都派人送来了一堆衣料子头面,几个房头的女眷们也都有所赠。当然,最贵重的还是馥阳送的,这日她要进宫谢恩,便派了玉芝姑姑亲自过来,那一车的礼物哟,当真令沈府众人的眼球掉了一地,光是各色头面就有整整六套。沈苓的弟媳田氏也送来了一千两银票,当下沈芎夫妇与沈满堂并未分家,沈芎的薪俸也是交给肖氏掌管的,肖氏按月发给二人一点零用钱子,他们也是过得紧巴巴的。不用说,这一千两银子是从田氏嫁妆中拿出的钱。田氏胀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姑姐别嫌弃,这银票带着便宜,比带些物件还要强呢。”
当日,鸿胪寺派人过来清点嘉慧公主的嫁妆,一一造册装车,准备第二日一早“沈苓”拜别帝后二人,再与她一道从皇宫门口发车。肖氏领着沈芥坐在院中看着下人一趟趟装车,目光灼灼得要起火,恨不得能拉上几车到自己院里去,可鸿胪寺的人看管得紧,她也是只能干着急而已。
赵卓身着绛色锦袍,外披黑色狐皮大氅,负手在白虎门外轻轻踱步,不时抬眼望向宫门处。
辰正时分,朱雀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喇喇”的声响,一抬金覆银罩、宝盖彩结的华贵凤轿从大门中抬出,后面是一众手捧如意宝扇拂尘香炉的宦官宫女。
赵卓面露喜色正待迎上前去,却被身边的鸿胪寺少卿孙同岳扯住袖口,只得悻悻站定。
“吉时已到!”随着司礼官的一声唱喝,赵卓跨马上前对着凤轿窗口拱手一辑朗声道:“请嘉慧公主起驾,随小王一道西行。”说罢拨转马头,向着正京城西门走去。
一行人在西城门处被拦下,一个蓄着一蓬浓密络腮胡的城门把总指着队伍后面跟着的那几十辆马车道:“这些箱子得全部打开查验方可通过此门。”
鸿胪寺少卿孙同岳上前道:“这位把总贵姓?”
那把总看出上前来的是一位从五品官员,一揖道:“大人,下官免贵,姓宋。”
孙同岳道:“宋把总,我乃鸿胪寺少卿,奉陛下命令送嘉慧公主出城前往西羌和亲。请把总传下命令大开城门,好让送嫁的队伍出城。”
宋把总苦笑连连拱手:“大人,下官也是接到上面的命令,说无论是哪个,只要经过咱们这个门,必须当面将人和东西清点清楚。若是有个万一,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啊。”
孙同岳面露不悦,指着一驾驾马车的道:“宋把总,前边这二十二辆马车是嘉慧公主的嫁妆箱子,是经过鸿胪寺清点造册的,后面的那些是西羌国九王子的行囊箱笼,也是有清单的。这来来往往这么些百姓,若是在城门口一一打开翻看,这……恐怕会伤了两国的脸面吧。”
宋把总吃软不吃硬,也将脸一沉,大声道:“上头有令,管你什么来头,只要从我这城门出,就必得查验清楚。”
孙同岳忙缓和了脸色将这位胳腮胡请到城门一边,小声道:“宋把总,我与咱们五城兵马司的祝点检是同乡,于公于私也颇有交情,不如看在我们鸿胪寺的面上通融一二。”
宋把总压低声音道:“这位大人,不瞒你说,前两天宫里闹了刺客,听说其中一个受了重伤,就躲在咱们正京城里面。上面有令,哪个将刺客放走,与刺客同罪,要诛九族的。大人就不要难为卑职了。”
孙同岳无奈,道:“也罢。我去跟嘉慧公主和九王子殿下说一声吧。”
不多会儿,赵卓派人将马车上的箱笼一一打开,宋把总带着十余名手下亲来翻看,箱笼里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快要晃瞎了这些兵丁的眼睛,恨不得抓上几把揣进自己兜子里,只是碍于长官在侧不敢妄动罢了。
当宋把总走到一个长逾七尺的巨大金丝楠木箱子前时停下了脚步,这箱盖是用十几个长铁钉钉死在箱体上的。宋把总指着这箱子道:“把这个打开。”
赵卓亲自走过来,道:“宋把总,这是舍妹,已故燕王妃的私人物件,小王要带回西羌交给她的母妃留个念想,我们请了招魂师将舍妹的魂魄招来附在这些物件上了,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还请把总多等待些时候,我让人支起红布棚再行开箱,好让舍妹魂魄不被惊扰,能够魂归故里。”
宋把总点头道:“既然王子殿下不为难小人,那我们也必会轻拿轻放不惊动公主的魂魄。”
赵卓一挥手,随从以长竿支起红布帐,又拿来撬棍将铁钉一一撬开。箱盖抬开后,最上面是一块檀香木灵牌,上书几个黑字“西羌十一公主赵宁儿之灵位”。下面摆着凤冠、礼服、鞋袜、香帕、各色头面、胭脂水粉……满满一箱都是贵女的私用之物。
出城的人群已在虎踞大街排出长长的队伍,远处有两家要出城的人家为争先后吵嚷争执了起来,一时喧嚣声四起。宋把总皱着眉头冲身边下属一抬下巴道:“张奇,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张奇应声带着五个人匆匆朝吵嚷处奔去。宋把总粗略掀了掀箱里的物件,又将手探到箱子底摸了几下,便道:“盖起来吧。”走向下一辆车。下一辆车是两口大樟木箱,里面装满各色衣料,宋把总不再动手,几个兵丁翻看一遍并无异状。
很快,马蹄嗒嗒,车行辚辚,一行人出了城门。六皇子郑辰现、馥阳公主夫妇、礼部一众官员及太医院院判沈庆余率沈家族人在路边长亭等候多时。
赵卓下马与郑辰现见礼,二人假笑着说着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客套话。“沈苓”下了銮轿,馥阳上前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阿苓这么一打扮,果然貌比天仙,想那西羌苦寒之地,可不会有此般水灵的美人。”
“沈苓”右手轻扶着头上的九翟冠,低头看着自己百蝶穿花纹织金红罗衫裙,不禁失笑:“实话告诉殿下,这般喜庆艳丽我总是压不住的,还是殿下穿起来好看,我穿着真是百般不自在。这一个多时辰,就觉得如同上刑一般。”
馥阳笑道:“听说西羌的礼仪规矩不似我们大弘这般繁复,妇人也多是穿简便的骑装。等大婚那日穿上你那身珠围翠绕、富丽堂皇的嫁衣,肯定会惊艳整个盛都的。不过你们路上得走两个月呢,待会上了马车你就悄悄换了便服吧。”
“沈苓”道:“看殿下眉梢眼角都是喜色,想来大婚后必是琴瑟合谐,美满如意。”
馥阳笑道:“嗯,不瞒你说,常附马虽是武官,但也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的。唉,钦天监选的日子这般寒冷,一路上可不要下雪啊。你车上可备下了几个暖炉?”
“沈苓”道:“放心吧殿下,知辛她们都预备下了。”
玉芝端来一壸酒,两个酒杯,馥阳亲自斟酒递与“沈苓”,眼圈泛红已是满面离情别绪:“阿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期早托鸿鳞。”说罢举杯朝“沈苓”一敬,仰头饮尽。
“沈苓”望着这个相伴几个月的女子,表面上虽是直爽任性,内地里却是生性纯良,若不是深深的世仇横亘在她们之间,倒是可以与其做一对好友的。她轻轻叹息一声,扬起一个笑脸道:“自有再见的一日。”说罢也饮尽杯中酒。
出城门时耽搁了不少时候,眼看日高三丈,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撒下道道耀眼的光芒,令人顿感暖意。
孙同岳走过来拱手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嘉慧公主该启程了。”
馥阳这才恋恋不舍地目送“沈苓”换轿乘辇,挥手送别。长长的队伍沿着官道渐行渐远,直至隐入远处那片林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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