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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面是一个月后的傍晚。
近日又返来一场寒潮,梁实满不想骑马,蹭了孟纾丞的马车回家,马车停在胡同口,梁实满跳下车,冲着车窗后的人影摆摆手,快步进了胡同。
梁实满带着小厮,顶着迎面来的寒风往前走,听到一条巷子传来车轱辘声音,忙靠墙让了让,等车走。
谁知来人竟是江安。
梁实满知道她姓江,喊了她一声:“江、江!”
推车很大,占了大半个路,上面放满了装着山楂的箩筐,因而江安得要十分用力,她平视着前方,没看到拐角角落里的梁实满,忽然听到他的叫声,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推车往旁边歪去。
梁实满和栗子眼疾手快地跳过去,一人拽着推车,一人护住箩筐,这才没让推车倒下。
混乱中,江安死死地握着推车的木柄,等推车稳定下来,还是心跳加速,惊魂未定。
“没事儿,没事儿,没倒。”梁实满把掉到他怀里的山楂放回去,安慰道。
江安这才看他,呼着气:“好久不见。”
梁实满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是好久不久,一见面就差点送了她一件大礼。
梁实满没有问她怎么收这么多山楂,也没有问她推不推得动这么重的推车,要是可以,谁都想不这么辛苦,只把手炉递给栗子,挽着衣袖:“我来帮你。”
“这怎么能行,你快别动。”江安又要扶着推车,根本没有办法拦他,只能干着急地说。
他这样的人,怎么能碰重活:“这样不好。”
两条木柄,梁实满要过一条,把她推到旁边去:“这有什么的,都是邻居,帮个忙怎么了!”
江安扶着另一个木柄,小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实满不理,他懂她的意思,可他这双手曾经还拿过讨饭的碗,这些活又有什么不能做的?他自顾自地说:“一二三,走!”
一个人推一边,推车很不稳定,摇摇晃晃的,江安连忙听他指挥,推着车往前跑。
推车送到王记点心铺门口,江安进铺子结账,梁实满站在外头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低头看自己的手,白皙的手掌磨得发红,拿过十数年的笔,养尊处优多年,猛地做个重活,还真有些不习惯。
梁实满转头看站在柜台前,认真看掌柜拨算盘,脸上洋溢着期待的淡笑的姑娘,唇角不自觉地扬了一下,意识都自己笑了之后,忙迅速地收敛起来
暗骂一声,笑什么呢!
江安从铺子里出来,没想到梁实满还在,愣了一下,又有些开心,指着铺子门口插着糖葫芦的稻草杆问他:“你要吃糖葫芦吗?我给你买。”
梁实满瞥了一眼红彤彤的糖葫芦,果断拒绝:“工钱结完了?那回去吧!再晚天该黑了!”
江安听话地跟着他的脚步走,看他鬓边的黑痕,下意识地扯了他的衣袖:“你要不要擦擦脸?”
她指指他的脑袋。
推车是江安借的,有些脏,梁实满碰过之后,擦汗的时候全都擦脸上去了。
梁实满尴尬地掏帕子,但掏了半天,没掏到。
每日都是栗子帮他收拾衣物,穿之前栗子会帮他在袖兜里放上一方帕子,好让他取用。
梁实满侧目看栗子。
栗子一惊,他忘了!
不是什么大事,梁实满刚要和江安说没有关系,一方素净的帕子就递到了面前。
是江安的手,和江安的帕子。
夜晚,梁实满盘腿坐在炕上,看了半天书,一页纸都未翻过,他搁下书,抱臂沉思片刻。拿起放在炕桌上的帕子,不是名贵的料子,反而像是从旧衣物上裁剪下来的。
帕子脚边用橙黄色的丝线绣了一朵小巧的凌霄花。
梁实满翻开账册,提笔写。
今日进账,一方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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