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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昀曦从安国寺回宫后便装病躲在东宫避难,外面的流言蜚语他都已风闻,觉得被动等待不是办法,想着采取一些行动协助庆德帝打破僵局。
现在维系住父皇对他的感情,他的生命才有保障。
第四天的黄昏,庆德帝亲临东宫探病。
朱昀曦这几日茶饭不思,不用伪装也自带三分病容。
庆德帝看了十分心疼,不让他下床拜礼,坐在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问:“皇儿可好些了?”
看他慈爱依旧,朱昀曦心下稍安,连说好多了。
庆德帝叮嘱他小心将养,不可大意,之后提起他遇刺那天的情形。
“听说你为救一个小和尚,连自家性命都不顾了,往后可不能再干这种傻事。”
朱昀曦腼腆解释:“儿臣遇刺前,那小师父正带儿臣参观藏经阁外的石窟雕刻,其中一座雕刻讲的是萨埵舍身饲虎1的故事。那萨埵贵为王子,尚能为拯救老虎献出自己的血肉。儿臣又怎忍心牺牲他人来保全自身性命?”
庆德帝听后喜忧参半,循循教育:“皇儿天性仁慈,朕相信你今后定能善待子民。可为君者必须顾全大局,你身为太子,为救一人捐躯,势必会在朝野掀起大变故,致使更多人蒙难。这不是以小仁损大义了吗?你得先学会杀伐果敢,日后方能执掌乾坤。”
朱昀曦本该领命,为试探父皇对他的真实态度,改口自责:“儿臣才疏学浅,根器不足,让父皇失望了。”
庆德帝只当他被这几日的流言逼得气馁了,微笑宽慰:“皇儿切莫忧虑,朕只有两个儿子,相比之下你更适合做储君。”
朱昀曦不敢轻言,小心地以目光询问。
庆德帝笑道:“你每次去你外公家都不肯向那边的长辈行子侄礼,纵使你母后生气,你也坚持不改,说于私他们是你的长亲,你是小辈,但于公你是君,他们是臣。公大于私,断无君拜臣的道理。”
朱昀曦惶恐告罪:“儿臣狂妄,冒犯尊长,还请父皇代儿臣向母后赔罪。”
庆德帝摇头:“皇儿不止无过,还做得很对。人世间最不可乱的就是纲常尊卑,你能以臣礼约束外戚,使他们不得冒犯君威,这点比父皇强得多。日后朝廷的风气还要靠你来扶正呢。”
皇帝知道自己因私废公做了许多错事,连章昊霖在宫里偷拿他的冠帽戴着玩这种大逆不道的行径都置之不理,无非为了偿章皇后昔日的恩情,并不代表他会一直纵容外戚为非作歹。现已将拨乱反正的重任寄托在朱昀曦身上,由儿子动手打压章家人,他就不用背负薄幸负义带给良心的压力。
朱昀曦心里豁然敞亮,且喜父皇也早已看不惯章家,那么必不会坐视他们迫害自己,忙坐起,在床上向庆德帝磕头。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牢记您的教诲。”
他心里有了底气,大胆实施计划,从枕头下掏出写好的奏折呈上。
“儿臣听说近日颍川王因儿臣遇刺一事无端遭受责难,还有人逼迫您让他提前之国2。颍川王深得太后及父皇母后喜爱,若早早离去,尊长们必伤心难舍。求父皇莫要听信谣言,就让王弟继续留在京城,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庆德帝也舍不得朱昀曤,相信坏事都是章家人撺掇皇后干的,与小儿子无关。眼下朱昀曦宽宏大量为弟弟求情,更显得是位体恤长辈的孝子贤兄,他感到格外欣慰,用力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父子俩亲热相望,一起笑出了泪花。
隔天朱昀曤进宫请安,庆德帝让他看了朱昀曦为其求情的奏折。
朱昀曤当场痛哭流涕,说要去向太子谢恩,乘坐肩舆一路呜咽着来到东宫,跪在宫门外泣血。
东宫的属官请他入内他坚决不肯,说定要征得太子原谅才敢进门。
放在以前,朱昀曦早感入肺腑,而今洞察了章家和颍川王的歹念,闻报后只觉得这弟弟乘伪行诈,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这出分明是演给宫里人和满朝文武看的,我若不理他倒显得小气了。
他思筹应对之法,不知不觉代入了柳竹秋的思维,设想那女人当此情形会如何处置,想出思路后便依照行事。
吩咐云杉弄来些画画的石黄粉,把脸染得蜡黄,额头上绑上包布,让他搀扶着,另一只手拄上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出宫门去迎接朱昀曤。
朱昀曤看到他这副病态,惊忙爬起接应,扶着他关问:“数日不见,王兄怎的病成这样了?”
云杉照太子教授的哀告:“我们殿下那日在安国寺受了惊吓,回宫后就病倒了。御医叮嘱要卧床静养,殿下听说颍川王在宫门外哭告,非要挣扎着出来,这一折腾病情说不定会加重呢。”
朱昀曤急忙跪下抱住朱昀曦的双腿大哭。
朱昀曦咳喘着安慰:“王弟何须如此,为兄知道你被人冤枉,受了委屈,已代你向父皇澄清,你且安心便是。”
朱昀曤泪流满面仰望他,悲伤啼泣:“王兄厚爱垂怜,实令臣弟无地自容。臣弟明日便上表请求父皇派我去封地,从此不得召见再不踏足京城。”
朱昀曦看多了柳竹秋的哭戏,已不会被逼真的演技骗倒,拍着弟弟的肩膀说:“你这是什么话?百姓家尚说父母在,不远游,长辈们那样疼爱你,你怎舍得离他们而去?”
“可是大臣们都在怀疑臣弟,臣弟时刻如芒在背,不得安生啊。”
“外人的议论不必理会,只要咱们两兄弟不相互见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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