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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贤台（第2页）

裘荣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池子里去。

京城中谁不知道武定侯家的世子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

四岁时跟韩夫人进宫，折了皇后亲手养护的月季，拿着木枝追着几个大他好几岁的皇子打的御花园里哭声震天，后来韩夫人罚他跪在石子路上狠抽了一顿，还是先皇后亲自来劝才停了手。

七岁跟老侯爷从战场回来，突然不爱出房门，饭量倒是见长，老侯爷有一日进他屋里找东西，发现这小王八蛋在房间里藏了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抱回来的小狼崽，绿油油的眼珠子盯着他呜呜叫，窝边一堆啃干净的骨头！

十三岁的时候和尚书家公子起口角，半夜去楚楼把人从花魁床上挖出来倒吊在城外乱葬岗的歪脖子树上，脑袋正对一口被摸金校尉刨开的棺材，头顶头跟那死鬼碰在一起，据说尚书公子酒醒后吓得鬼哭狼嚎，回家就病了半个多月。

林林总总，战绩斐赫，不胜枚举。直浑到十五岁时老侯爷实在看不下去了，觉得韩骥身上的浑劲已经远超自己当年，青出于蓝不用更上一层楼了，还是该学一点圣人礼法，于是把韩骥的激烈反对当个屁，五花大绑送进了号称“天下文枢”的松阳学宫。不过本性毕竟难驯，后来他还是未学成就下了山，没过多久就去了西陲。

裘荣正头顶冒汗地想着怎么回，秦王已略过他，负着手似笑非笑地往前走，裘荣一愣下恍然——韩侯是秦王左膀右臂，如何会不了解他？多半是看自己一路紧张在打趣自己。

裘荣心中一暖，突然觉得这位殿下似乎别有不同，刚才那一点城府深重的猜测也打消了一半，于是谄笑道：“侯爷是建功沙场的豪帅，骄鹰之才哪能拘于方寸砚台间，向来不爱参与这些的。”

裘荣边引着秦王往前走，边更卖力地搜刮着肚子里犄角旮旯的旧闻：“关于小国公还有一则传闻，他与北魏一位皇子乃是同日而生，出生时是正午，本来晴空万里突然就起了风云，云中有虎啸龙吟之声，有人说这是‘龙虎双生’之相，虽相隔千里却是天生地养的同胞灵胎，来日必有一场争斗。不过英国公手下铁骑镇在北边，打的北魏数十年不敢南侵，这传言虽荒唐但也不全是空穴来风，传了许多年了，您只当个笑话听吧。”

秦王“嗯”了一声，看着望贤台下冰封的湖面，似乎在想象当日秋水流光，君王点诗品才，上下和乐的场景。

“如今景色自不能和当日比了，桂枝评上百花齐放，各家才子都有千秋，不过比起前两位总是差上一截，便是第三品的文侍郎也不能并肩。”

秦王有些意外地顿了一下：“文侍郎？”

“是，便是如今文大人的异母长兄，桂枝评后便和顾家定了亲，不过没成，没过几年就病死了，虽走得早，但和小国公比起来也算是善终了。”

“又病死一个。”秦王微微笑道，“和顾家有关系的人，似乎格外命途多舛。”

“谁说不是呢。”裘荣也觉得，“多半真是大梁的煞星吧。”

秦王一路上没再说几句话，直到御书房才问裘荣：“你叫什么？”

裘荣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地拜下：“奴才裘荣，先帝爷的时候在内务府当差。”

“以后来御书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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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骥到御书房时，里面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文元修宽袖交叠垂落身前，松松落落地站在秦王书桌前，柳眉挑起，满脸轻蔑讥诮，秦王带来的人都站在他身侧；对面是几个刚从狱中出来的老臣，脸红脖子粗，相持不下又气得不轻。秦王坐在桌后，笑容有些尴尬，想插话又插不进的样子。

韩骥进门时众人闻声同时回头，视线落在他腰侧的佩刀上，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不约而同都落在了地上，屋里安静了一下，站在中间的自觉往两边给他让出道来。

韩骥带着满身未散的寒气向秦王躬身抱拳：“殿下。”

“韩大帅就是这么拜见殿下的，佩刀也不卸。”文元修见到韩骥瞬间就转移火力，讽道，“从前也是这么拜见先帝的？”

一个囚衣都没脱的老臣听了这含沙射影的话，当即就要反驳秦王如何跟先帝相提并论，被后面人一扯袖子才愤愤忍住。

“是孤允云升刀不离身。”秦王起身走下来，“刚诛董贼，京城还不安稳，万事还是小心些，虚礼就不必讲了。”

文元修揖拜道：“殿下大德，只怕有人领会不到，当您软弱可欺。”

那囚衣老臣冯郢中是御史出身，脾气火爆，最忍不了文元修这样阴阳怪气，当即挺直腰骂道：“文琼，你什么意思！顾谙手中的太子令既已验过真伪，就难说他手里还捏着其他消息，当务之急是严加审问，让他吐出失踪的小皇子的下落！”

“当日皇城大火，连皇后娘娘都殉国，小皇子如何能逃出，就算侥幸逃出，以顾子悉的狠辣，能容他活着？”文元修面露厌恶，“谁知道太子令是他怎么弄来的，先太子说是尸骨无存，谁知道是不是顾谙杀了又毁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