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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旖是意识先于身体一步醒过来的。
也不知道已经是几点钟,室内一片漆黑,她沉沉闭着眼睛,极力想尝试去动一下,可是药物催化下的晕眩实在难以抵抗,她浑身绵软使不上力,四肢仿佛长久被束缚住的那般酸痛不已。
许久之后,她终于挣扎动了动手指。又隔少頃,她抬起手臂,下意识去摸左侧的脖子——
房间里倏地传来一声低低的冷笑。
昏黄的灯光缓缓亮起。幽暗的空旷空间中,面容苍白柔弱的女人瘫软倚在暗红色的单人沙发里,脖子上的淤痕已然褪去红肿泛出青紫,抚在上面的纤细手指无力地微微抖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身上穿着一条黑色长裙,材质垂坠露出半截白皙腿腕,上面绑着同样的黑色绳子,乍一看宛若藤蔓,沿着纤细脚踝一圈一圈向上,直至融进她腰间的长发里。仿佛一页暗黑的童话书,诡异,危险,美丽。
房间另一端的男人站在原地看了这场景许久,直到她逐步缓过精神睁开眼睛才慢慢走过来,俯下|身淡淡道:“旖旖,这次是在这里。”
他的手指捏住她的手腕,从她的颈部、肩膀、徐徐带向另一条手臂,冷淡地表示惋惜:“你跟沈警官爱情的结晶,恐怕是不能留了。”
裴旖皱着眉闭了闭眼,身侧的手指紧蜷起来。
男人站直身体,抬起手像对待宠物一样地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居高临下传来:“是你自己要来见我,干嘛又闹脾气不说话?”
等了半天小宠物也没有回应,他便好耐心地继续猜测着她的想法:“是因为我在那帮警察的眼皮底下明晃晃把你劫走,但是都没人能如你所愿的开枪打死我吗?”
沙发上的人垂眸盯着自己腰间的绳子,纤长睫毛掩住了漆黑眼底里的诡谲平静。
“你应该让沈警官来。只有他可能被冲动支配朝我开枪。”他叹了一声,替她可惜道,“可是你又舍不得。”
“你让他来打死我,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因为失职被处分、被停职——你舍不得。”
男人停顿长久,大掌从她的头顶缓慢移到后颈,冰凉的手心激得人忍不住轻轻战栗:
“但是你舍得让我死两次。”
气氛压抑沉寂。他的气息笼罩在她的身上,动作亲昵如恋人,又危险如夙敌。
许久之后,裴旖缓缓抬起头来,漂亮脸上没有表情。
面前的人继续问:“他对你很好吗?”
她扭头避开他的手,终于淡漠开口:“是啊。”
“有多好?”
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淡,手上的力道却因为她的躲避蓦然强势起来,勾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脸正视着他:“他也为你杀过人吗?”
寂静氛围中,两个人一高一低无声相视。他们各自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凌厉,仿佛同类间无需隐瞒的袒露,冰冷而清晰地呈现在对方眼里。
“他也为你过了六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吗?”
裴旖盯着他瞳孔里的倒影,半晌,面无表情眨了下眼:“那是你自找的。”
面前的男人眼皮微抬,不合时宜翘起的唇角先行传来几分危险。
她推开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上衣领子,漫不经心的平静声音里有种彻骨的冷漠:“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肯走。”
他缓缓俯身贴近,落到她脸上的气息温热逼迫:“我不走,就必须得死吗?”
“否则呢?”沙发上的人掀了掀眼皮,对于他的情绪波动无动于衷,“我们还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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