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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那些血迹都凭空消失了,不尘剑也仿佛从未刺进他的心口,将他钉在洞里一千年似的,驯服地被他握在手中。
晏灵修抖了抖剑上的血珠:“不用,我和他性命相连,我不死,你就杀不了他。”
“好啊,好啊……”阎扶乐不可支地点点头,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虚空之中。
幻境崩溃了,破碎成星辰般的碎屑,露出现实中早已在接连不断的余震中将近崩塌的高山,霞云低低地环绕在他们头顶,那如同来自深渊的巨手已经非常逼近了,似乎努力一踮脚就能够到。
阎扶笑够了,自虚空中抽出一柄血剑,铿锵出鞘,同时不尘剑也迎面砍来,一黑一红两柄利器重重撞击——砰!
阎扶猩红的眼睛近在咫尺,一向风流从容的面庞居然有些狰狞:“就算你清醒着睁开眼又如何?我还没有输!”
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向天一举,狠狠地攥紧,那巨大的血手顷刻间就被他拉低了。流动的风带起晏灵修的发梢,他却没有丝毫动作,仍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阎扶,双眼好似一面古井无波的湖面,折射出对面人狼狈而焦躁的眼神。
阎扶想到一种可能,得意的冷笑霎时凝固在嘴角,前所未有的惊疑袭上心头,他猛地抬起头来,僵硬了一瞬。
在那只横空出世的巨手中,囚困着万千怨灵,因为无可逃脱,所以极尽凄厉地哀嚎着。可突然间,他们不约而同地怔住了,身上缭绕的怨气和血气开始褪去,一个接一个被清凉的晚风洗去,褪色成那些安详离世之人才会有的洁净的魂魄,在空中消散了。
像一朵蒲公英,经历一宿的风露,迎着光纷飞飘零,悄无声息地回归天地间,自由而安宁地流往下一个归宿。
……他居然把自己残魂里的力量消化了?
阎扶只以为晏灵修会使尽浑身解数压制自己的残魂,或者恨之入骨地用不尘剑除去它,万万没料到他其实并不反感当鬼王,一时间错愕非常,居然来不及气急败坏。
这是他计划中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变数。
这和自己当时诱骗他时许下的承诺有什么区别吗?不一样是借用鬼神之力?他一千年前不愿意,为此宁肯自戕,怎么过了一千年,他那颗养不熟的人心就又转过弯了呢?
“不……不可能……”他一分神,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懈了几分,不尘剑立刻压下,死死抵住他的喉咙,两柄剑锋摩擦出刺耳的锐鸣。
锵!
灼目的电光自两剑交接处爆出,强横的气浪狂卷而过,碎石、古树、泥沙都在这无可匹敌的劲力下扫荡一清,犹然去势不减,狠狠削进环绕四周的山体,巨响过后,弥散的烟尘腾空而起,无数岩石轰然滚落。
血剑当啷摔在地上,鬼王单膝跪地,小半边身子鲜血淋漓,仍旧不可思议道:“你怎么肯——”
“因为我太贪心了,”晏灵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既想杀了你,又不想受制于人。既然天赐良机,在不好好捉住,是要遭天谴……说起来,我还要多感谢你才对。”
他眼底是刻骨的冷漠和讥讽:“若非你选择在我的身体里苟延残喘上千年,我还没这个取而代之的机会呢。”
阎扶的目光定在他手中寒光凛然的不尘剑上,凝滞了一瞬。
“不愧是曾经凭一己之力就让我跌了个跟头的人物啊,是我太小看你了,能冲自己挥剑,还有什么决心不能下呢?”他喉咙破损,剧烈地咳嗽起来,“但你这么做值得吗?从今以后,你可就顶替我,成为天下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死敌了。”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晏灵修道,“只要我心甘情愿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完结
第148章漫长的时间
阎扶没料到这个回答,显然愣住了。被割破的半边喉咙让他呼吸困难,他捂住脖子,指尖溢满了自己冰凉的鲜血,不受控制地断断续续咳嗽起来。
“心甘情愿?”一股屈辱的怒意从他心底升腾而起,阎扶额间青筋暴起,五指深深抠进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里,在剧烈的疼痛中嘶哑着嗓音道,“可笑至极!你当今天杀了我当投名状,他们就会轻飘飘地放过你吗?上次你一时不忍救下他们,结果却只能如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被迫自杀谢罪,这样的下场,你难道这么快就抛之脑后了吗?你——”
晏灵修没等他把厥词放完,一剑劈了过去。阎扶表面上连站都站不起来,却在他出手的瞬间贴地向后掠去,挥手召起血剑,划破空气,死死挡住向他急速逼近的不尘剑。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裂隙凭空出现,在阎扶身后悄无声息地张开。
他要跑!
此人做了数千年鬼王,亲眼见证无数门派更迭消亡,掌握的秘法禁术不胜枚举,这回不过打了个他一个措手不及,一旦放虎归山,不知来日他又会用什么闻所未闻的手段卷土重来。
晏灵修脸色一变,毫不犹豫掷剑而出,然而却已来不及。
失去鬼王地位的阎扶境界急剧衰退,假以时日,等晏灵修把他的残魂消化干净,绝对不会再给他逃走的机会。可不到一个小时,晏灵修从厉鬼到活人再到鬼王连迈两级台阶,不论是身体还是魂魄,都被暴涨的力量撑得隐隐作痛,最应该的做的静下来安心修养一段时间,刚才能和阎扶打得有来有回,不过是勉力支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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