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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生看着男人眼里的狠厉,以及狠厉背后隐隐浮现的委屈,忽而有些同情他。
“原来你还是没懂啊。”
“我什么不懂?!”宣焘忽然爆发了,握戟瞠视梅长生质问,“她跟了我五年,不过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大不了爷今后对她好点,见面三分情,她只消见我一面,自然便会回转。你只说你帮不帮我?”
梅长生轻叹了一声,摇摇头,以过来人的口吻道:“我劝四哥,若能将她放下,此时放下最不苦。不然,四哥须先认清一点,送傩姑娘由始至终都不是你的仆从,你若不能将她视为完全平等的人,不管你身在何处,困住你的藩篱都不会打破。”说罢转身即去。
留下宣焘一个人,呆呆半晌,忽笑着一拳砸在禅房的墙壁上,“放的什么屁!这五年我许她同吃同住,我身边只有她一个,还不平等吗?”
送傩,你真就这么狠的心。
我都已经这么想你了,你定然也在外头想着我,这样才叫平等啊。
那裘褪色的绿衫宛如秋末的一片凋叶,慢慢滑坐在墙角,哑声喃喃,“对吧,送傩,你怎么可能不想四爷……”
晨钟嗡然而响,禅房的木门重新阖上,照不入一缕秋阳。
梅长生离开洛阳的第二日,也是中秋歇朝的最后一天,皇帝兴致好,拟同皇后在御花园和皇姑姑一起吃蟹赏花。
他早早地命人向翠微宫传了信,宣明珠自然答应。
于是这天一早,宴乐之前,皇帝先到前殿将未批的奏折批覆一番。
无意间看见案旁那只盛装谕旨的玉匣,皇帝笑了笑,他说话算话,心想梅阁老好不容易求来的旨意,他便不越俎代庖给姑姑了。
还是等阁老回来,为奖他辛劳赐予他,也算圆了他的这份情意。
略微走神的功夫,皇帝又想起另一桩事,忙放笔去寻被压在已阅折子里的江琮的密折。找到了,他唤来近侍道:“给朕点个烛灯来。”
御前秉笔不知陛下白日点灯意欲何为,不敢耽搁,忙移烛台过来。
两点烛光映在宣长赐年轻的眼里,他将那折子凑向烛火,将及未及时,忽觉眼前天旋地转。
宣长赐身影一晃,从墀阶上头栽了下去。
密折从他手里落地,无声砸在驼毯上,摊散开一纸刺墨的白。
“陛下!”御前公公高呼,骇然变色上前托扶人事不醒的皇帝,向殿外喊道:“来人!快快宣太医,请皇后娘娘过来!”
待到宣明珠闻讯匆匆赶来两仪殿时,皇帝在内寝殿中仍未醒来,阖目躺在寝榻上,脸色孱白如纸。
五六位太医皆在,轮流把脉,墨皇后在一旁守着,见大长公主至,红着眼圈起身见礼。
“好孩子,别慌。”宣明珠凝眉安抚她,“陛下勤政操劳,想是一时疲累才会如此,且听太医怎么说。”
她转而见太医们脸色沉凝,轮番号脉却迟迟说不出所以然,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然而面上镇定自若,轻斥道:“吞吞吐吐作甚,陛下究竟何疾?”
“回禀殿下……”几位太医互视几眼,最终推出一位资历最老的院使道,“陛下所患,恐是、恐是血枯症。”
墨皇后一瞬盯住说话之人,脸上血色全无。
而宣明珠脑子嗡地一声,不由后退一步,被泓儿扶住。
“不可能……”宣明珠下意识摇头否认,“定是误诊!周鹗,上回你为本宫诊治便已误过,这回定也是误了,是不是!”
皇帝还这样年轻……”
“殿下。”周太医哭丧着一张脸跪下了,“前番确为微臣失误,然而陛下的脉象,与柔嘉娘娘的脉案记载如出一辙。且陛下身有低热,伴随寒颤,方才臣等以治血枯症的方子给陛下服下,这会儿烧便退了下去……”
烧退,说明用药对了症。
可宣明珠依旧不能相信,抓紧泓儿的手臂,抖颤着唇角望向昏睡不醒的侄儿。
他才十八岁。
为何会如此,有她母后一个,还不够吗?
另一位太医哀恸拱袖道:“殿下,一些罕见特殊的病症确实有‘隔辈遗传’之说,想是……因由于此。”
话音才落,福持脸色焦急地进来:“娘娘,殿下,前任门下省平章令江琮江老入京,伏阙在宫门之外,声称掌握了梅阁老倚势在家乡为霸一方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全,叩求面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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