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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杰拉德的身心在烈火里煎熬时,阿加佩正匆忙地在家中翻找。大火烧光了绝大多数东西,好在一些最重要的被锁进箱子,埋在了地底。
他受到了神父的召唤,老人要求他立刻穿着学徒的制服,去自己那里报到,至于具体是为什么,神父没有说。
不过,阿加佩隐约能够猜到是什么事。就在黑鸦离开后的两个星期,路过的船队在这里放下了几个海难的幸存者,他们穿着教会的长袍,身上挂着主教的标志,昏迷不醒地被送到了神父的住所——也许这几个人醒了?
这些天来,阿加佩用加倍的工作量来弥补失去一位友人的难过。他到神父那里去得更勤快,花了更多的时间陪伴莉莉,还种了几盆野蔷薇,闷头在家里跟赫蒂太太做了超量的苹果酱馅饼,糖浆夹心饼干,去街上分发给穷人。
他如此挥霍地打发时间,总算将心头的郁闷缓解一二。
阿加佩喘一口气,他找出了学徒的制服,立刻套在身上,匆忙赶到神父那里。
他的猜测没有错,那些幸存者确实醒了。
来客的口音带着奇异的卷曲腔调,隔着门板,他不能清楚地听见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这些人语气激烈,态度强硬,完全不像是几个刚从死神手里逃出来的囚犯。
老神父则好言相劝,没过一会儿,神父推门出来,见到阿加佩,他花白眉发间的阴郁才淡化下去。
“我的孩子,让我们往这边走。”神父叹了口气,“这真是太荒谬了……”
阿加佩问:“出什么事了,老师?”
神父紧闭嘴唇,没有说话,直到他们拐过走廊,来到一间封闭的储藏室,神父才关上门,面色凝重地转过身。
“我的孩子,你要向我保证,我们今天说的话,除了天上的圣灵,不会再有第三双凡间的耳朵听到。”他郑重其事地叮嘱,“否则,我把这个机密的事件告诉你,就是害苦了你!”
阿加佩立刻严肃起来,见他恭敬地发下了誓言,神父才点点头,向他诉说起来。
“如你所见,这些人既是我们的教会兄弟,也是来自西班牙宫廷的侍臣。虽然同为侍奉天主的神职人员,可他们在世俗中另有别的筹谋和出路。”神父慢慢地酝酿词句,“因为他们隶属于布尔戈斯的胡安主教,他曾经是伊莎贝拉女王的御用牧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他享有多么大的权力。”
阿加佩暗暗地吃了一惊,他知道这位胡安主教,黑鸦有几次提过他的名字。
“这位主教并不是一位好相与的人,我要说。”神父的嘴唇绷得紧紧的,“他是一个官僚,一个残酷无情的利益至上者,是的,哪怕当着审判日的面,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这些决断。他在西班牙掌管了名为贸易局的机构,一切境内的船只往来,都要通过他的手谕,才能做成自己的生意……金子的光芒,早已蒙蔽了他的双眼!”
神父激动地说完了这些话,又深深地叹气,在胸前画着十字。
“那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呢?”阿加佩忍不住问。
神父低声说:“他们跟随主教的‘侄子’,一起来这里找某个人,以完成主教的委托。”
说到这,他苍老且锐利的眼睛瞥过阿加佩:“当然了,所谓的‘侄子’,只是私生子的虚伪称谓。相信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主教的这位好侄子已经在海难中不幸丧生了,愿天父保佑他的灵魂吧,他的父亲掌管着整个西班牙的舰船,却唯独不能挽留他儿子乘坐的那一艘!”
阿加佩了然地说:“所以,他们才这么……失控。”
“他们再对我大吼大叫,又能弥补什么呢?”神父摇摇头,又喃喃地说,“唉,如果没有这档子事,我真想把你引荐给他们,我老了,随便去哪里都好,可你还有很光明的前程……”
阿加佩望着面前可亲可敬的老人,不由真诚地微笑起来,他握住老人的手,说:“我还有什么前程?我本来就是被命运抛弃过的人,现在我有了一个家,我能读书,会写字,就已经足够幸运了。离开了这里,我又能去哪儿呢?我很愿意在您年迈时照顾您啊,要知道,这不光是一个学生的心愿。”
老人热泪盈眶,感动得说不出话,他反握住阿加佩的手,激动地说:“怎么,怎么!圣灵在上,你是要为我这个糟老头子送终啊!”
“您应该给自己的耳朵更多信任。”阿加佩微笑道。
神父仔仔细细地望进他的眼睛,想要在里面找出一切谎言,所有不实的成分,但在这个年轻人蔚蓝色的眼睛里,他只看见一样东西:真挚。
沉思良久,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对阿加佩说:“我最亲爱的孩子!请你跟我来。”
阿加佩不明所以,他跟随老神父走出贮藏间,走到那些人面前。
“先生们,”神父威严地说,“请你们不要吃惊,我相信万事万物都贯穿着圣灵的意志,就像你们辜负自己的任务,失去了一位主教的尊贵侄儿,此时又在这里遇到了我的学生一样。”
他示意阿加佩上前,阿加佩一头雾水地照做了。
“怎么啦,敬爱的父亲?”当中一个怨气冲冲地问,“这位先生是谁,他来这儿做什么呢?他也来看几个不幸之人的笑话吗?”
面对对方的挖苦,神父不慌不忙,肃穆地说:“他,先生们,他是我的学生,也是当地一位受人尊重的好人。他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的主人,或者说,曾经的主人。”
阿加佩大为诧异,急忙拉住神父:“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其中一个高呼道,“您,好先生!您就是那位千眼乌鸦的主人!”
阿加佩瞪大眼睛,猝不及防地听到了黑鸦的称呼。接下来,有相当一段长的时间,他都在听面前的三个倒霉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们说起胡安主教的冷硬严酷,说起这个任务的凶险,以及对他大肆炫耀西班牙宫廷的奢侈富丽,并向他许诺了太多不切实际的金钱和头衔,但从他们喋喋不休的话语里,阿加佩猛然捕捉到一个词。
——摩鹿加。
“您刚才说摩鹿加?”阿加佩抓住空隙,急忙问,“黑鸦和摩鹿加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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