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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佩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急忙解释道:“不不不!您听我说,我的方法是我自个儿想出来的……”
他费尽唇舌,侍从仍然当他是用了什么巫术魔法,或者说,他就是当世最有本事的园艺大师。一时之间,侍从不知道是该把阿加佩当场扭送到十字架上,还是崇敬地亲吻他的手背,谄媚地换取一个好印象。
最后,还是主教的威严盖过了他的纠结,侍从用一个大布罩笼盖着木盒,战战兢兢地带着阿加佩去觐见他的主人。
“您完成了吗?您种出来了吗?”主教正在伏案书写,一刻不曾抬头,“我欣赏您的率直,但是千万别做了一个痴人,一个傻瓜,须知上一个试图糊弄我的人,尸体还在王家监狱里等待腐烂。”
“我……实际上,我种出来了,阁下。”阿加佩说,“不能说我完成了您全部的嘱托,但也完成了大半。”
“哦?”主教左右端详,对比着两份文书,“这个说法很新鲜,年轻人。完成了大半是指什么?让我猜猜,您种出了东西,但是半死不活的?”
侍从苍白着脸,一言不发地掀开了布罩,他看上去就要晕倒了。
主教在丝绸上擦了擦羽毛笔的尖端,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凝固了。
胡安·丰塞卡盯着木盒,木盒里的小格子,以及在小格子里招摇的幼苗,阿加佩几乎能听见他思考时发出的声音。
漫长的沉默过后,胡安·丰塞卡说:“十七棵。”
“是的,这儿是十七棵树苗。”
“住嘴!我有眼睛,而且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所以,我给了您二十三颗种子,您种出了十七棵幼苗。这就是您说的……”
“大部分完成任务。”阿加佩提醒。
“……大部分完成任务。”主教点点头,“好,很好。那么,您要怎么证明这些是活着的,我要的树苗,而不是您随便找来的凑数杂草?”
阿加佩想了想,他拿出所有填写过的标签,还有记录着树苗发芽日期,生长高度,画着每一颗种子在发芽前是什么状态,以此作为对照的笔记本,将它们呈现给胡安·丰塞卡看。
按照当下的现况,植物学尚是一团迷雾,无论民间和宫廷,一致缺少着准确的图鉴,以及求真的精神。大多数人都在山野间糊里糊涂地采摘草药,依靠道听途说,对巫术的惧怕与迷信,还有牛羊的肠胃来辨别它们可否种植、食用,阿加佩却凭借他对爱好的真诚和热忱,达成了一项如此细致务实的工作,这使得主教不由惊诧了。
“如果这些还不能说明它们的真实性,那……”带着几分遗憾之情,阿加佩取出其中一个小木盒,轻轻扒开树苗根部的湿润泥土,将新鲜的根须完全提起来,展示给主教看,“这也能作为一个凭证,我想。”
主教大吃一惊,看到如此浪费的暴行,他那颗差不多是钱币充当血液,实用主义充当血管的心脏,都立刻咝咝地抽痛了。
“快住手,您这个坏家伙!”老人大喊一声,“您这是在做什么?!您知道这样一株活着的幼苗是多大的资产吗?就算立即摆出一千枚埃斯库多金币,也未必能形容尽它的宝贵,别再暴殄天物了,我的天主啊!”
阿加佩愣了一下,急忙把树苗重新插回去,再轻轻地给它盖好泥土:“没关系,只是根系稍微暴露在空气里,不会就这样死掉的。”
主教的年迈心脏扑通狂跳,额头上都沁出了细汗。此时此刻,他终于正眼看待了面前的年轻人,并认真而慎重地估量起对方的价值来了。
“你要什么?”他屏退所有的侍从,严肃地问,“或者说,你自告奋勇,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阿加佩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主教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冷声说道:“我劝您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年轻人。光凭您展露的能力,摩鹿加就会视您为死敌。倘若您所言不虚,那么眼下能庇护你的,就只有坐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布尔戈斯的主教,西班牙贸易局的所有者。”
阿加佩抬起头来,他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中一刹那转过许多想法。
他曾是奴隶,也是阅人无数的专家。在他眼中,胡安主教的确代表了一类人,这类人傲慢、果决、直来直往,他们是强者,同时是规则的制定者,生命中早已不需要弯弯绕绕的矫饰和遮掩。因而他们看重坚强的品德,欣赏直接干脆的办事风格,没有钢铁的脊梁,是不能在他们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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