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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狂澜（第4页）

“唔，还是了不得的大蛊呢，万蛊之王，好凶的嘞！”杳娘状似惊恐地摇着头，“被下‘从心’的人，我都没见过呢！——还有人给你改脉象，我再猜猜，韩骥身边那个小子是没这个本事的，他也就能给他师父倒倒尿壶。是宫里荀愈吧？”

顾谙用力抽回手，冷看着杳娘：“前辈到底是什么人？”

“静驯人呀，你不是猜出来了吗？——哦，你说其他身份呀，”杳娘面露遗憾，“差点就是你们顾家人了。”

顾谙瞳孔微缩：“我与父亲皆是独生子，既无同胞也无堂兄弟，前辈莫开玩笑。”

“嫁你兄弟，你想得倒美！”杳娘嗤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没兄弟，只有一个姐姐，而且——”

杳娘俯在顾谙耳边，声轻如絮：“早年圣旨赐婚，你帮她在成亲当日逃了跟文家的婚事，她远走南疆，借外家的势力在滇南站稳了脚。现在威震西南的滇南元帅‘百里谨’，就是当年太师府的‘顾谨’，对么？”

话音未落，寒光如迅电划过，被杳娘截在手中。

杳娘看着顾谙手里的柳叶刀大笑：“小子，你什么时候有本事杀了韩骥，再来想杀我吧！”

顾谙面上沉静，心中已经翻起涛天浪。

顾谨当年走的匆忙，他也年幼，筹谋必定不足，有疏漏是肯定的，但疾风骤雨过去最终万幸无人发现，京城只以为顾谨是接亲途中被流匪截走，死在景山里了。

十四年过去，早无人再提此事，杳娘为何会知道！

“哎呀，一句实话而已，瞧你急的。我以为你多冷心冷肺呢，原来还有两分血脉亲情。”杳娘抽下柳叶刀在手里把玩着，“你姐姐与你不同，是个忠义的好女子，我虽然不喜欢南疆人，但她是个例外，我不会为难她。”

“前辈既与顾家有旧，为何我从未见过？”顾谙问。

听杳娘言辞显然与顾家不是萍水交情，顾老太师故交门生遍天下，她这个年纪多半是故人之女，但祖父与父亲相交甚笃的好友顾谙基本都见过，相距甚远神交的几位也不曾听说家里有年纪与他相仿的孙女或女儿。

“你？谁知道你那时候在哪！”杳娘想起什么似的，眼神柔和了一点，“要是我进顾家，顾家何至于灭门？不等你投董丞，我先杀了你清理门户。唉，我今天本来是来杀你的，可你中了从心，我忽然又不想杀了。从心之苦可比死难熬多了，剩下这两三年你可要好好保重，千万别早死了，我跟你家死在乱军刀下的二十七口人一起看着你呢。”

杳娘的身份已经让顾谙意外，但顾家与天山静驯人有旧是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若是有这样一位不同寻常的故交，为何家中从来没人提起过，她到底与家里谁有旧谊？

顾谙挨个细数，没有一丝痕迹。

“哟，有个小朋友来了，多半是来找你的呢。”杳娘看了看头顶掠过的一群麻雀，见顾谙神情微凝，又嫣然一笑，“不是你的那位，你的那位小朋友我已经送回侯府了。小孩子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跟你一样在泥水里摸爬滚打的，我喂了点东西，让他回去睡觉了。”

不等顾谙出声，杳娘一指点在他喉间，顾谙瞬间就哑了嗓子，发不出一丝声音。

“好了，我要走了，顺便帮你打发走这位小朋友。府里的孩子我会帮你照顾的，韩骥那边似乎也打了秦王一个措手不及。”杳娘直起身，在竹骨伞下恢复了侯府里温柔小意的样子，“所以你就安心在此处歇着吧，不必再折腾什么了。”

大营门口，白驹刚下马就看见杳娘撑着伞提着裙边从里面出来。

“咦，夫人？”白驹惊讶道，“您还真在这？大帅让我来送您回去。”

杳娘闻言微微一愣，但随即微笑像花绽开：“我见城里似乎安稳了，就回来了。本是担心云升想来看看，没想到他不在营里。”

“噢，大帅还在宫里呢。”白驹挠了挠头，又看向有些空旷的营地，“夫人，您刚去帅帐，外面，呃，帅帐外面还有什么人吗……”

“人？”杳娘有些不明地看着他，“营里除了留下来的守卫，似乎没见到别的什么人。”

顾大人已经走了吧，那个叫和璞的小子功夫那么好，一放他他肯定就跑去找顾谙了。白驹想。

“无妨无妨。请夫人上马车吧，今日大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先送您回侯府。”白驹替杳娘撩起车帘。

“多谢小白哥。”杳娘收起伞，上车时冲白驹低眉一笑。

白驹脸一下子就红了，他在军中年纪小，谁都叫半开玩笑地他小马仔，哪被姑娘家这样客客气气的称过。

白驹看着神情沉稳，仿佛只有面皮微红，身体里早已炸开烟花，上马时磕绊了一下，走出去两百米脑袋还卡在刚才那一刻。

杳娘挑起一角窗帘，看着渐重雨幕后远离的大营，唇角如月弯起。

从心侵蚀过的身体本就比常人虚弱得多，春雨寒凉，淋一日恐怕要去半条命。

你可千万千万撑住了，别今日就送了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