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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鬼（第3页）

冬日严寒，伤病磨人，顾谙一日里有大半都是昏睡着的，这日醒时外面天已经暗了，屋内掌着灯火，他茫然盯着头顶陌生的床帐半晌才清醒过来。

早间荀太医打着韩骥的旗号大摇大摆来了一趟，骂了一通外面拦路的守卫，骂了一通一股子烂馊霉味儿的房子，骂了一通昏睡中的顾谙，把完脉差点当场气出病来，转头一看满侯府已经骂无可骂，只能憋着火开了两副内服外敷的药，吹着胡子走了。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张机来送新制的伤药，这狗腿子腆着脸多嘴问了句好，被正找不着人出气的荀太医堵在门口喷的狗血淋头，说他玉米棒子当药杵，腰杆子都没硬就学人出来当蒙古大夫。骂的张机贴着墙角缩成只扁毛鹌鹑，都快要上墙了，最后药没敢留下就跑了。

和璞一直在顾谙边上守着，顾谙一动他就凑了过来。

“今日睡了这么久，是不是担心了？”顾谙从被中伸出手，捏了捏和璞的脸。

和璞稍稍躲了一下但没躲开，还是臭着脸让顾谙捏了一把，唇线抿着，眼珠子黑亮的跟曜石似的，顾谙一看就知道他还在生气。

“有荀爷爷在就没事的，我答应你下次再也不这样折腾了好不好？”顾谙哄孩子半点不用心，归元丹都没了，他想再折腾一回也没门。

和璞撇过头：“我没生你的气。”

顾谙心里暗叹一声，果然还是生韩骥的气。他就知道自己之前如何铺垫、如何给和璞掰开讲局势利弊，和璞都听得进去，绝不会误事，但事后该恨照恨，也绝不耽误。

这拧巴孩子。顾谙忧愁地想，跟他那不肯去金陵、一意孤行去守城的拧巴哥哥一个样。

“很多事现在不能告诉他，他离我远一分，对我狠一分，我们两就都更安全，那些人就会少一分警惕。”顾谙撑着身子坐起来，把和璞拉到床边坐着，“北魏经七年前一战虽然蛰伏，但仍在燕山北面虎视眈眈，他一边要防着北边，一边要盯着董氏，这些年过的很辛苦。韩骥和你哥哥是很好的朋友，为了找你暗中去了很多地方，如果不是我刻意拦着，他早就能找到你了。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他。武定侯以后会是你很大的助力，是不会背叛你的人。”

和璞冷着脸脱口而出：“也是不会背叛你的人吗？”

顾谙愣了一下，和璞反应过来，犯错似的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是。”顾谙笑了笑，“他没有背叛我，是我做的坏事太多了。”

和璞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出声，不忿地抱着顾谙的腰把脸埋进被子里。

夜未深人已静，顾谙房里连灯花爆开的声音都能清晰地落在耳中，因此嘈杂声远远闹起来的时候，和璞立刻像个守卫领土和家人的小兽，警觉地抬头看向外面。

吵闹的动静越来越近，不远处似有火光晃动，和璞站起来：“我去看看。”

“不用，扶我起来。”顾谙掀开被子，披上外衣在和璞搀扶下往外走。

韩骥规矩严，能闹到自己院里来的不是和璞能应付得了的。

院门口守卫一见顾谙出来就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其中两个一齐拦上来，神情紧张至极：“回房去！谁让你出来的！今夜不许出门！”

“放心，我不出去，只是……”夜风寒凉，顾谙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和璞立刻去拿披风。

院门外接连两声惨叫，两个守卫齐齐整整地飞了进来摔在地上，眨眼间又摔进来两个。

“雷将军！雷将军！您不能进去！大帅下了死命令谁也不能动他！他有太子令！”

“放你娘的狗屁！不给老子报仇的是什么龟儿子，敢假传军令老子拧断你狗娘养的脖子！滚开！什么太子令太孙令的，老子今天就剁了这龟孙的脑袋给老侯爷报血仇！”

一声罴熊怒吼，院中众人眼前一晃，一大团黑影从院外炮弹般冲了进来，又一声大吼黑影散开，这才看清楚中间是个虬髯黑面的彪形大汉，手提一把鬼头刀。一群人拦在他面前，他竟然凭着蛮力直接将众人顶进了院，摔得四散。

“只是诸位拦我出去容易，拦着人进，就难了。”顾谙低头看着和璞给他系披风，补上了后半句话。

雷鸣云铜眼圆瞪，面如阎罗，粗犷的手臂上血管青筋绷凸如芦管，提着刀就向顾谙来。兵卫倒了一地，根本没人拦得住他。

“姓顾的，你雷爷爷来收你脑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