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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第1页）

扬城白园。

朱漆的正门外，一辆宾利缓缓从远处驶来。

今天下了点小雨，把白石路面洗得油光水滑。车胎碾压而过，发出细碎的磕响，声音混着屋檐上淅沥的雨，给人的情绪蒙上一层阴翳。

岑霁穿着风衣站在檐下，看见礼宾打开车门，嘴角才牵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公爵先生。”

他上前伸出手，微微俯了俯身。

诺森伯兰公爵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两鬓斑白，发顶隐约可见稀疏。两条长白的眉毛挂在脸上，笑起来精神抖擞。

他伸手握住岑霁，精明的眼光像带了风，从他身上扫过。

“岑先生，”老公爵声音温和，说话间往后让出一个人的位置道：“这趟扬城之行是伊迪丝跟我一起来的，临时起意，所以我没有告知你祖父。我想他大约也没有提前向你说明，希望你不要介意。”

岑霁笑了笑，心知肚明地什么都没说。

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女人从车上下来。

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典型的英国古典美人模样。走路的时候腰背笔直，下颌微抬，眼皮微微耷着，透出股独属于上流社会的骄矜。

“珀西小姐。”岑霁伸手。

女人淡淡瞥他一眼，指尖蜻蜓点水般地触及他的掌心，就快速移开了。

按照社交礼仪，今天的接待，应该是设在岑霁的住处最为妥当。可岑霁不愿意，伊迪丝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身旁的公爵脸色一时有些尴尬，岑霁倒是不在意，延手请他们从正门进去。

白园是典型的苏州园林，坐落于扬城近郊的别墅区，是一处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别庄。

亭台楼阁，水榭廊桥。季节正值深秋，院子里的桂花才谢，红枫已经悄然爬上艳色。

一路上公爵和岑霁聊得还算不错，伊迪丝却冷着张脸，远远地坠在两人身后，眼神不悦地打量着这里的一花一木。

岑霁看在眼里。

几人穿过廊道，来到今日接待设宴的正厅。

屋主已经按照岑霁的要求为他们摆好了餐具——法餐全套用具，从刀具到餐盘，形制标准、摆放整齐，老公爵和伊迪丝看见都愣了一下。

岑霁笑了笑，走过去帮伊迪丝拉开椅子，“这里的屋主是两位法国退休大厨，曾经获得博古斯金奖。搬来这里，也只是因为喜欢苏州的园林。”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那三个刻意加重了些的“也只是”，听在耳朵里，就分明带了些暗讽的意味。

果然伊迪丝听后，脸色白一阵红一阵，也说不出是不高兴还是窘迫。

一顿饭倒是吃得中规中矩。

公爵一直和岑霁聊地产和艺术品投资的事情，态度颇为热切。

作为家族的长子，公爵的头衔和财富传到他手上已经是第六代。虽然珀西家族如今的资产所剩还算丰厚，但跟如日中天的岑家比起来，只算是空有一个贵族头衔。

珀西想要岑家的钱，岑家想要珀西家族的名流资源。

一场婚姻就是最好的筹码。

他们的世界向来如此，所有东西都可以明码标价。

面对公爵不动声色的考量和试探，岑霁虽然应付得游刃有余，但从头到尾，他都觉得胸口像是被窗外的雨浸湿了，阴郁难抑。

海棠纹的窗棂，把灰瓦白墙的景色分割成无数块，淅淅沥沥的雨在上面留下斑驳的痕迹。

岑霁礼貌地回应着公爵的话，眼神却不自觉被墙角的一株蔷薇吸引。

时值深秋，蔷薇花期已过。

但这株蔷薇却格外张狂，翠叶间鲜妍盛放，衬得庭院里原本萧索的景都多出几分生气。

“岑先生？”

耳侧传来公爵的探问，岑霁一怔，把目光从那株蔷薇上移回来。

“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