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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怨（第2页）

他现在真成了鬼，执念和恨意不够，魂魄乱飘，只能使他神志愈加涣散、不能成事，反倒是耽误了进轮回。

师青玄正是全都清楚，才一边猜测他哥是要成鬼，一边又发自内心、由衷地不希望他哥成鬼。

而师青玄知道的，他自己如何又不知道？只是如今师青玄成了乞丐、成了残疾，对那贺玄的恨意使他一叶障目罢了！

师无渡一脸阴沉，似乎下一刻就恨不得找到贺玄，把他扒皮抽筋。

见他如此，师青玄哪还顾得上把铜炉山早已被谢怜打成破烂山的事情告诉师无渡，立刻上手搀住他哥，于是拐就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随便吧，反正他也顾不上了，忙劝道：“不了，哥。不了。”

师无渡：“‘不了？什么不了？怎么不了？什么你都只会说算了！你那时就将我杀了又如何？也不至于被人弄成现在这样！你用着他的命，怎么就没有他半分胆识？”

师青玄被他一通数落，眼睛里蓄着泪了。准确来说，早在他见着师无渡的伊始，他就要哭了。这时，眼里就簌簌地掉了下来：“哥，你怎么就不听呢？……是我们欠了人家的。”

师无渡见他这幅模样，也不再发火。只是沉默地弯腰帮他捡起那棍，把拐棍塞回他的怀里。姿势看着有些别扭，不过好歹是顺利完成了。

师青玄哪里顾得上这破棍，只是在心里焦急，他知道，但凡他再多说一句，师无渡就又要发火了；但他若是什么都不说，师无渡又必要再找贺玄。可他如今是大势已去，哪里还弄得过贺玄？

师青玄没握住，棍便又掉在地上，又发出一声响，这回，那根棍滚远了。师青玄便下意识揪紧了师无渡的衣服。

他真是最是看不得他这样子。

师无渡只管是看见他断肢，就觉得是烈火攻心，道：“你什么都没做，我也已经惨死，贺玄又凭何害你至此？”

师无渡真真是强压着怒火在和师青玄说话。冤有头债有主，他不想对他发火，尤其是分离那么久之后。

“不是他弄的……是我自己弄的、是我自己弄的啊，哥。”师青玄几乎有点哀求地说了。

师无渡举起一臂，隔着粗糙的布料碰着他，让他别摔倒了，随后用另一只手，有点笨拙、几乎粗鲁地将他因为情绪激动而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捋了开，露出他那张曾经爱笑的脸蛋。师青玄那双晶莹澄澈的眼睛在很黑的地方闪着。

这天夜里的雨真的下得很大，以至于他们几乎算是争吵的谈话也没有吵醒任何一个人。窗外又一阵雷声，惊起师无渡短暂地碰了一下师青玄的脸颊，见他瑟缩了一下，眼泪就如同珍珠一般掉下来一颗，落在师无渡手背上，他才意识到，这样的夜里应该是很冷的。

因为他已经死了，所以要很久才能意识到。

师无渡说：“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呢？他怎么敢这样对你的？”

“不是他弄的、哥。”

师无渡继续说：“他最后成了绝，有自己的地盘，能吃能喝，不也过得挺好吗？为什么非和你过不去呢？你从出生就可怜，我们一家人拼死拼活也没让你真正风光多久。你说，他是可怜，那谁来可怜你呢？”

他甚至变得有些茫然：“你说，你那时候还那么小，你又做错了什么呢？”师无渡的这缕残魂就只惦记着这么一件事情了。

“够了、哥，你别说了。我求你了。”师青玄泪洇湿了自己的衣裳，因为流得太急，有些在脸颊边就坠落的。

可师无渡向来我行我素，他几乎沉默地说：“青玄，哥在死之前最后一刻也还在想着你呢。”

他比师青玄先死，如果他要是真走了，谁来照顾师青玄呢？更别说还有贺玄那个狗东西，他肯定会折磨师青玄的。

他怎么能真的随便就走了呢？

师青玄抱着他，早已泪水涟涟。虽是如此，可如今师无渡越是担忧他，他就越是恐慌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