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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喉咙带来的火辣辣的干燥疼痛感给弄醒的,眉头紧锁,手指轻颤,嘴唇开合无声念着几个字,随后见感觉身子被人扶了起来靠在一个温暖的物体上,嘴边贴上来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里头的液体一股股顺着唇角进去喉咙,喉咙像是久旱逢甘霖的田地,迫不及待汲取着水分,将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驱散开,带来丝丝凉意。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慢点喝。”
这声音让他着急心慌的情绪稳定了下去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小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东西,一抬眸,边和身后这人的眼睛人对上,一眼万年,瞳孔中倒映着自己苍白的面容,空气流转的速度仿佛都慢了下来,周遭的景物都变成虚化,他的眼中仅仅能容下的只有这一人,天地皆为黑白,唯有眼前人是彩色。
“真好,”季思沙哑着嗓子出声,“死了也能看到你。”
祁然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将枕头垫在身后,随后捻起袖子替人擦了擦唇角,“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你刚醒少说点话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刚转身,袖子就被人拉住,他低头顺着被扯住的衣袖回头,对上某人笑意融融的脸,嘴角也跟着扬起幅度,索性坐了回去,将人手塞回被子中,“我不走,我就在这儿。”
季思这才注意到四周,他们在的地方是个营帐,外面应该挺晚了,帐中点着蜡烛,橘黄色的烛光打在祁然身上,将他的身影印在帐布壁上,光是剪影就好看的一塌糊涂,季思打量了一会儿哑着声音问,“你的伤?”
“没事,”祁然道,“毒已经解了。”
“这是哪儿?”
“南甸边域军大营,”祁然答,“距离那天过了三日。”
只有两句话,但是季思已经从中得到了不少信息,他和祁然被南甸军队救了,这事虽有些麻烦,但不得不说多亏了南甸军他和祁然才捡回一条命,不至于客死异乡成了猛兽的腹中餐。
这人垂眸抿唇不言的模样便是在想事,祁然见状出声打断他的思绪,“当务之急是你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什么都别想。”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季思的背后的枕头抽出来扶着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被子整理一番后温声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我刚醒哪能睡得着啊,”季思扬了扬下巴,忍着痛往里腾了腾位置,动作很慢,可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依旧掉了下去露出锁骨和一小截圆润的肩膀,眉眼弯弯道:“你上来躺着陪我说说话吧。”
谁料祁然低头看了他一眼脸色一变,猛的一下站起身来,起的狠了还扯住伤处疼的眼前一黑,季思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困惑的问:“怎么了?”
一旁的祁然薄唇紧抿没回话,眼睛落在何处都不对经,好半晌才垂着眸深吸了一口气,弯腰将人滑落的衣衫往上拉了拉,语气平静提醒,“夜里寒气重,别受凉了。”
季思低头望着他侧脸,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牵扯着浑身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一皱又变的哭笑不得,说话声都带着颤音,“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点长进也没有,这看一眼怎么了,那往后咱俩脱衣服上床抱一块那啥那啥,你还能把眼睛蒙着不成”
后面的话没说完,被祁然瞪了两眼给吞回去了,后者没好气道:“你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就不能消停点吗。”
季思其实是真挺疼的,疼的脸色白没血色,随便动一动浑身的伤口都疼的他想骂娘,可是为了不让祁然担心只好一直笑着,闻言,也是笑着回答,“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也不行吗?”
话里话外的委屈听的祁然心头一软,两人虽然没有谁先说起那日的时,但他们都能察觉到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了不一样,至少祁然这句不行是出不了口的,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脱掉鞋子上了塌双手搭在腹部躺下,他整个人很拘束,这么高的个子却只占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两人同枕而卧,气氛有丝丝暧昧,祁然索性闭眼不言,季思微微侧了侧头盯着身旁这人侧颜看的认真,认真到祁然忍不住出声,“你要同我聊什么?”
“这烛火刺的我眼睛疼,你先把它灭了。”某人开始得寸进尺。
祁然睁开眼对上他有些狡黠的目光,附加一个大大的笑脸,又是率先败下阵来,指尖凝聚剑气,抬手一挥,只听“咻”一声,帐中烛光应声而灭,周遭陷入黑暗,好半晌才能从透进来的光看清楚些许。
在这种环境中,其他的感官被放大,一点细微的声音和动作都能准确落入耳中,祁然闭着眼睛却感觉到手臂处贴过来一人,温热的体温和属于季思的气息肆无忌惮的扩散进他的安全领悟中,他身子有些僵硬,眼睑轻颤泄露出紧张,喉结上下滑动下意识吞咽了口唾沫。
账外传来风吹树枝的沙沙声和士兵巡逻踏步的哒哒声,里面却很安静,安静到祁然能听出身旁这人呼吸的频率。
“其实我有好多想说的,”季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可是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他说完停顿了一会儿,方才道:“你从什么时候怀疑的啊?”
这句话问的是谁很清楚,祁然缓缓回答:“湘州,行清节。”
“难怪,”季思的笑声传来,“难怪在湘州你对我态度变化如此之大,那你又是何时确定的?”
何时确定的?
祁然也在问自己,可能当你心中有一个念头,那所有的可能和细节都会随着这个念头浮现出来,他用了六年的时间去回忆那五年的光阴,没人比自己更清楚李汜是个什么样的人,故而反问了句:“你是什么时候……”
话说到这儿又停了下来,什么时候复活?什么时候借尸还魂?还是什么诈尸?
他皱了皱眉换了个说法,“回来的?”
季思听出了这人话里话外的小心,唇角扬起个幅度,“就从蜀州回来的时候,咱俩在酒楼见面的前几天。”
闻言,祁然眉头皱的更紧,翻了个身,睁开眼直视着身旁这人的眼睛,语气中满是温柔和心疼,“疼吗?”
仅仅两个字却让季思愣了愣,帐中很暗故而衬的祁然的双瞳很亮,像是月夜下的一汪清泉,映照出他所有的喜与悲,不安与无奈。
他知道祁然问的是死的时候疼吗,当时被自己踹的那一脚疼吗,现在身上那二十二道伤口疼吗。
“有点儿疼,”季思笑了笑,“忍忍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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