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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芷言停下迈动的脚步,没有思考太久,取下系在腰间因为爬山脱下的衬衫,伸长线条分明的手臂,米白色布料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招摇。聂芷言没有像旁人那般大声吼叫,认为想载她的人自然会停下,不想载她的人,你求爹爹告奶奶也是徒劳无益。
视线远眺,几百米开外的小车渐渐放缓速度,最后稳当地停在她身旁。聂芷言摸出一张深色,看起来像证件的东西,稍微弯下身子,扒着车窗。
“同志你好,我是市公安局法医,现因办案需要,征用你的5座轿车,以及你这个人。”她说完,没等车里的人回应,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浏阳村马连坎122号。”两人异口同声讲出地址,聂芷言从说话到坐上车的动作太快,万桐没看清她的模样,但是警官证上聂芷言三个字清晰可见。
“嗯?”聂芷言这才扭过头,见她穿的浅蓝色警服衬衫,原来是同僚,侧脸似乎还有点熟悉,可惜一时叫不上名字,却听对方说:“小姨,你坐稳了,我开车有点猛。”
“桐桐?”聂芷言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记忆中的场景。小学4年级,正是不懂事的年纪,聂芷兰领着她和院子里年纪相仿的伙伴玩耍。爬树、翻墙、掏鸟窝,又因为心存善念,再放回去。她们身后总会跟着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孩,摔了也不喊疼,爬起来继续倒腾着两条小短腿。上了初中,学业加重,就很少聚在一起,只听爸和妈聊天的时候提起万哥受不了英姐长期加班不回家,两人在万桐8岁那年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之后零零星星聚过几次,直到七年前因为特殊的原因,休学一年的她,考上四川大学华西医学院法医研究生,她们便再也没有碰过面。
万桐点了点头,踩油门提速。她开着车,嘴上不停:“小姨,我在刑警支队入职了,大姨给你说了吗?”
“别小姨,大姨叫,我们也没长你几岁。”聂父聂母年轻时忙于工作,属于老来得女,还一来来俩,所以聂芷兰和聂芷言87年生,而万桐93年生。
万桐不疾不徐地转动方向盘右转:“但是辈分在那儿,我叫你言姨好了。”
“能不能把姨去掉?叫我聂法医。”
“太生疏了,老赵叮嘱我多听你们话,言姨,兰姨脾气好吗?会不会黑脸骂人,外出办事没有申请会不会直接揍人,会不会······”
“闭嘴,认真开车。”聂芷言平时少言寡语,上车不到10分钟,已经濒临极限。她转过身,靠着头枕闭目养神,不再接腔。
上一个案子,整个刑警支队侦查组,技术组,上上下下数十人连轴转,大半个月没休息。今天她恰好调假,刚攀上西区洲洋山,聂芷兰的电话打了进来。法医科的胡科长和另外几位科员负责其他案子,现在只有她和吕栋栋空闲。
聂芷兰叮咛她别开车,打出租车过去,但是荒山野岭哪能打到车?她顺着小路下山,什么时候抵达案发现场,只能听天由命,靠运气。
“哦。”万桐一时无言,沉默了一会儿,颇有闲心地哼起歌,余光瞅见右侧的聂芷言皱着眉塞上耳机后,声音戛然而止。
这不是小时候买糖哄她的言姨,好凶······
万桐熟练地驾着车,左转右转,最后拐进了只有几间瓦房的村庄,往里走最后一间,正是案发现场的废弃房屋。屋外的场坝停着四辆车,三辆是市局的,一辆是下辖派出所的。
两人下车关门,浓重的焦味扑面而来,万桐皱着眉,与聂芷言并肩踏进被警戒线围着的现场。
“火势很大,应该通过汽油助燃。”法医科科员吕栋栋戴着口罩和手套,给聂芷言介绍情况。
聂芷言环顾四周,问道:“尸体在哪儿?”
吕栋栋回她:“在里面,尸体已经烧焦,现场很难取证。”
万桐见这边帮不上忙,就小跑到马昭身边,马昭说她是新人,先跟着聂芷言锻炼胆量。
她又快步转回尸体的方向,聂芷言已经穿戴好勘查防护装备。吕栋栋递给万桐一双鞋套,案发现场留下的脚印尤为重要,所以进去的同事必须穿鞋套。
“口罩不够了,你等会儿捂着点鼻子。”年纪相仿的同事善意提醒她。
“死者口鼻和咽喉没有烟灰,考虑其他原因致死。”聂芷言清冷的声音道。
“言······”万桐见她蹙起眉,立马收回差点破口而出的称呼,继续说,“聂法医,死者呈婴儿蜷缩状,我觉得他生前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比如火烧,才会蜷缩。”她凑上前,强忍住刺鼻的气味和胃中泛起不适的酸水,观察尸体。
“不对,火烧过的尸体通常四肢曲折,拳头收在下巴处,因为大火的焚烧尸体会脱水,肌肉迅速收缩。”聂芷言话音刚落又开口,“栋栋,把尸体带回去,准备解剖。”
“聂法医,我可以观摩解剖过程吗?”万桐深知了解尸体是办案的首要环节。
聂芷言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点头默认了。第一天上班,就敢全程观摩解剖,有点胆量。
她们等痕检取完证,还是由万桐开车。聂芷言坐上副驾驶,才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省道。她给拖车部门打去电话,终究不放心,经过的时候,拿上了一些必需物品。
万桐先回办公室,还是规规矩矩写完申请报告,才打听到警犬队附近的法医病理中心,这是一座三层小楼,办事员告知她聂芷言在三楼普通尸体解剖室。她转角上二楼,对方已经穿好一次性解剖服站在更衣室门外。
“穿上。”聂芷言冷淡地说了两个字,递给她一套蓝色的解剖服。
“哦。”万桐穿了解剖服,两人一同走上三楼,303普通解剖室里,无影灯下,尸体已经平静地安放在解剖台,旁边的吕栋栋拿着笔和本子准备记录。
聂芷言围绕着尸体观察,然后在尸体前站定,深鞠一躬,随后捡起身旁不锈钢托盘里的手术刀。
“滨南市公安局2017年第48号尸检,由法医科聂芷言解剖,吕栋栋记录。死者,男性,因为焚烧,死亡时间的判定,肛温不能作为标准,只能先解剖。”
手术刀划破褶皱的皮肤,只听悠悠一声,尸体叹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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