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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整体是中式庭院风格,为了保证每个包厢私密性,走廊的设计曲折环绕,除非近距离,否则很难看到其他方向的人。
地上是整面延伸的暗纹手工地毯,鞋跟踩上去没什么声音,然而独属于某个人的高跟鞋足音,和着她乖巧甜美的几句话,偏偏清晰到利器一般刺人,剧烈翻搅开本来就已经隐隐决堤的深潭水。
江原有种末日来袭的恐慌,手里都是汗,还握着轮椅,却不敢擅自往前推了。
回想起刚才意外撞见的画面,他头皮开始发麻,不知道这两边到底该劝谁先走。
薄时予眼睫低着,目光凝在自己腕间的两条手绳上。
头顶像是悬起了一把尖锐冰锥,随时要落下来捅进他胸腔里,刚喝下去的酒冲撞着五脏六腑,激出难以适应的闷胀。
他有些僵冷的手指拂下衬衫衣袖,把偏上的那条红豆盖住,只剩下没有七情六欲的白玉观音露在外面,微笑注视他,仿佛是弥天的讽刺,被他手掌握紧,温度越发冰冷。
中年女人温和的声音紧跟着传来:“没关系,叔叔阿姨又不是老古董,不在意这些,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里人,你跟展凌好好相处,他要是敢欺负你,阿姨替你收拾他——”
甜稚的女声比之前更软,能揉出水汽:“您放心,展凌哥对我特别好。”
跟那通电话里相同的年轻男声格外积极:“就是啊妈,你别这么激动,万一吓着柠柠。”
中年女人笑道:“激动怎么了,反正柠柠家里那边也没阻碍,我还想元旦前就让你们俩把婚事给定下来呢。”
展凌哥。
柠柠。
婚事。
薄时予瞳中的阴沉外溢,要冲破眼廓,他转动轮椅,朝着声音飘过来的方向,江原冷汗直冒,想阻止他过去,更想跑去通知沈禾柠赶紧收敛点,可别这么刺他了。
另一边走廊,沈禾柠若无其事地虚挽着展凌母亲,每走一步,心脏都在嗓子里狂跳。
她几分钟之前好像看到江原了,一晃就过去,不确定是不是。
但如果真是江原,哥哥就多半也在。
今天她确实是来完成生意的,想着后面能通过展凌的口,把跟她的这段关系传到薄时予耳中,近水楼台的激一激他,根本没想过可能会在餐厅里就直接撞上薄时予本人。
沈禾柠一开始特别紧张,随即就咬咬牙顺水推舟,专门说了那两句话。
哥哥不是说她随便吗,那她就干脆随便个大的给他瞧瞧,直接见家长谈婚事,对方还是他的好学生,看他这次有什么可挑剔的。
包厢门近在咫尺了,还剩几步就要进去,一旦门关上,她还怎么发挥。
沈禾柠正心急,努力把脚步放慢,拖延着时间,期盼概率渺茫的直面相撞。
但左右两个服务生已经把门给打开,往前多迈一下就要离开走廊了,她沮丧地低了低头,心里希望破灭,难受咬着唇肉时,身边的展凌忽然间站住,诧异又恭敬地叫了一声:“老师。”
沈禾柠脊背一麻,手忍不住攥紧。
展凌口中的老师只有一个。
全家人停下来,齐刷刷把视线转向前方,沈禾柠慢了半拍才扭过头,直直对上一把黑色轮椅。
上面的人一身暗灰西装,笔直长腿被迫弯折,膝盖的折角锋利,衬衫一丝不苟的纽扣之上,一张脸是永远能够拉她沦陷的英俊深刻。
他没看她,只是淡淡望着展凌。
展凌赶忙要上前跟他说话,迈出腿又想起来什么,回过身自然地勾住沈禾柠肩膀,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亲昵带着她一起走到薄时予面前。
“老师,这么巧,”展凌笑着微微躬身。
他其实很怕自己的导师,虽然薄教授平常温文尔雅,但那种不自觉的被压迫感总是很难忽略,他不想在沈禾柠面前丢脸,也有点忍不住想炫耀。
于是他又对薄时予说:“我带女朋友来跟家里人吃顿饭,柠柠——”
展凌轻抚了一下沈禾柠的头发:“这位是我导师。”
沈禾柠耳朵里咚咚跳着,全是自己加快的呼吸声,她稳住阵脚,按照生意约定,没有拒绝展凌的动作,直视着薄时予,轻轻叫他:“小叔。”
好多天没见,他脸颊好像消瘦了,沈禾柠一看到他就鼻子发酸,但表面上什么都不表现出来,眼神清泠得没有半点情绪。
薄时予搭着轮椅扶手,指尖在没人能看见的地方深深往里凹陷,要把皮肉磨光,只剩骨节。
走廊灯光在他镜框上划过冰冷的弧,扎进漆黑的眼睛里。
展凌惊呆,后面展凌的父母也终于醒过神,疾步走到前面,热情地叫“薄先生”,自家儿子这位导师,展凌父母当然再熟悉不过。
展家的生意也是医疗口的,不少地方会依附于克瑞医疗底下,不说把薄先生敬成神明也差不多,平常也以儿子能跟在薄时予身边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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