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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白费了。”主教阴沉地挤出这句话,“这么久的铺垫,全白费了。”
临睡前,打扫房间的侍从清理纸篓,同时发现了这些撕得草率,还能辨认出许多字迹的碎片。
“收养……文书?”他困惑地辨认着,“这是给谁的呢?”
他回去之后,把这事悄悄告诉了他的同伴,一桩人们都知道谜底的悬案,就此高高挂起,成了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
不管怎么说,阿加佩在这儿的生活十分平稳,惬意。除了等待丁香和胡椒早日开花,成功结果之外,没有多的奢望。他主动过滤了一切有关“黑鸦”的新闻消息——不管那个人现在是不是葡萄牙的大贵族,是不是国王的座上宾——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只有在这样的日子,葡萄牙公主莅临的日子,阿加佩才会短暂地想起,一位和自己仍有关联的斯科特人,就在邻国居住。
“年轻人,我知道你恨他,恨斯科特人。”对此,胡安·丰塞卡也对他阐明了自己的理由,“但与葡萄牙的联姻,是我们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如果种植园能够铺满塞维利亚河的沿岸,葡萄牙就是拥有再多黄金,也必须与我们进行贸易往来。而曼努埃尔收留了那头黑乌鸦,证明他已经与摩鹿加为敌,同时也给自己树立了一大批敌人,他的两百万弗洛林,拿也拿得烫手。他一定会答应与西班牙的联姻,你瞧,这下,摩鹿加就多了一个敌对的强大联盟。”
“我明白,”阿加佩闷闷不乐,“可是,我的香料知识都是他传授的,他和我也没有情分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指认我,痛斥我泄露了香料的秘密……也许他还想夺回摩鹿加呢?而我要的,却是彻底毁了那里。”
“你怕什么?”主教反问,“是的,在香料上,你确实是他的学生,可这位老师难道比你更热爱园艺,热爱那些土里的花草吗?难道他愿意花费大把时间和精力,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不停地记啊,算啊的?行行好,别逗我发笑了,他可是斯科特人!连王宫里的老鼠都知道,斯科特人最爱干的就是杀人,算计,享乐。他们不会‘热爱’,更没有心,如果有哪个国王认为可以把种植园交给这种人——我要说,愚蠢成这样的统治者,用不了第二天,就会被斯科特人活活生吞了。”
阿加佩被他说得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仍有疑虑,低声道:“可我们就算是仇人了,万一他要暗算我,那我该怎么办?他已经拥有葡萄牙的爵位,我知道,曼努埃尔国王让他当了一位伯爵……”
“那么,就像您是如何获得了西班牙国王的友谊一样,”胡安·丰塞卡笃定地说,“继续获得西班牙女王的友谊,年轻人。伊莎贝拉公主将会在塞维利亚宫成婚,加冕,如果传言不虚,那么她会是个体面的好女人,跟你也不会缺乏共同语言。”
“嗯,可是,”阿加佩挠了挠头,“我是个……我的意思是,我是个……”
“什么,您是个男子,不好跟公主搭话?”主教冷不丁地道,“快算了吧!在这件事上,您不仅是个年轻男子,更是个鳏夫。我已经听到了您对国王说的话,您说您愿意终生不再娶妻——我已经老了,但我心里可是清楚得很,一个年轻的,带着女儿独自生活的鳏夫,是不会对妙龄少女有什么吸引力的,这一点您大可以放心了。”
想到主教的话,阿加佩叹了口气,再也睡不着了。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可不能胡闹啊。”他提醒女儿,“按照惯例,伊莎贝拉公主要先见宫里的议会大臣,再见你的主教爷爷,然后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贵族……最后才能轮到我们站在远处看一眼。这是个严肃的场合,就别去烦你的主教爷爷,让他把你带在身边了,好不好,甜心?”
他详细地解释着,并不把莉莉当作一个单纯的小孩子,他知道,对万事万物,她心中都有一套自己的见解。
“啊……好吧。”莉莉也学着他叹气,“那看完公主之后,我能去花园玩吗?”
阿加佩亲亲她的额头:“小心点,甜心。最近宫廷里的陌生人很多,他们也不全是友善的。”
莉莉做了个鬼脸,他们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大的就牵着小的出门了,赫蒂太太也跟他们一块走,她急着要去见厨房里的朋友,跟她们好好地聊聊这几天的热闹细节。
一直等到正午过后,阳光最热烈的时刻,在塞维利亚宫的广场上,阿加佩抱着莉莉,微笑地望着公主的仪仗队。
漫天彩带,万众欢呼,阿加佩望着队伍最前方,护卫在公主马车右侧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所有嘈杂的声音一齐逝去,莉莉抱着他的脖子,怔怔地问:“黑鸦叔叔?”
——许多金碧辉煌,缤纷喜悦的颜色里,黑鸦骑着铁鞍黑马,一身漆黑的骑装,帽子上束着流光的鸦羽,当真像是为他命名的那种鸟儿一样令人胆寒。
隔得这么远,他又低垂帽檐,遮住了阴郁的前额与双眼,但不知为何,阿加佩一眼就认出了他,莉莉也一眼就认出了他。
黑鸦似有所感,他的心头悸动,不禁抬起眼睛,以鹰隼一样锋利的目光扫过周边的人群。
或许是错觉,或许是他想看见的人躲得太快了,他没有发现任何一丝异样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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