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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
全世界的土地加起来,全世界的财富、权柄和快乐加起来,也不及这一件事重要。
复仇,复仇!恢复记忆以来,这个念头便一刻不停地燃烧着杰拉德,令他一站定,一坐下,就感到火烧火燎的焦灼。时间从他攥紧的指缝中滑过,等待布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穷奢极侈的浪费和挥霍。
他一定要夺回摩鹿加,不惜任何代价,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他必将血洗耻辱,杀戮一切参与过迫害他的人,他会让这些人深深憎恨起自己的父母,因为是他们送自己的儿女来到这世上,并直面了他的愤怒。
狂怒的幻想里,杰拉德紧握不实的利器,倾尽全力,在头脑中追逐、虐杀他的敌人——他的兄弟姐妹,以及为他们鞍前马后的拥趸,还有监牢里的处刑者、狱卒、审讯官、记录员……
还笑吗?还趾高气扬吗?还能口吐狂言吗?啊,我记得你,你握着那把剔骨刀,还得意吗?还有你,你很喜欢烫的,是不是?炭盆,烙铁,你喜欢这些东西,对不对?死、死!都来迎接你们的毁灭吧,都去死!
噩梦暂时结束了,杰拉德却依然陷在癫狂的臆想里,直到他把脑海里的敌人全化作血淋淋的残肢和肉泥,这暴沸的怒火才勉强平息了些许。
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瞪着天花板。
——深夜万籁俱寂,这种环境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嘲笑,因为在片刻徒劳的发泄后,唯有窒息的沉默伴随他。
杰拉德无法形容这种感受,这种混合了羞耻、仇恨、惧怕和灼痛的情绪。他瞪着遍布血丝的双眼,十指抓着枕下的匕首,一遍遍攥紧,又一遍遍放松,时刻等待将它势如闪电地扎进某个人的胸膛,或者时刻等待反抗不知名处束缚上来的铁索。
“……时间,”他喃喃道,“时间,只要一点时间,我需要……时间……只要过去就会好的,是的,只要过去就会好的……”
正如巫师念诵咒语一样,他在嘴唇里翻来覆去地咀嚼着这个词语。说来奇怪,他似乎从谁那里听过这种说法,尽管自欺欺人,但一股温暖的慰籍之感,却真的从心中升了起来。
就这样,杰拉德时睡时醒,终于熬过漫长的夜晚。他在天蒙蒙亮时起身,双眼赤红,将从夏佐那里得来的摩鹿加名单扔给大副。
“伪造一份夏佐·杜卡斯的私章,”他说,“他的父亲是时候该知道儿子的死讯了。”
大副并不多言,鞠了一躬便退下。他是杰拉德,准确来说,是黑鸦救下的一个老水手,为人沉稳,十分忠诚。
摩鹿加,杰拉德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过去的数十年来,他将它视作责任和所有物,费尽心思地建设它,使其发展繁盛,可那世人眼中的丁香之国并未回报他的尽心尽力,反而使他在自己的领土上受了严重的背叛和戕害。
等着吧!他几乎咬碎了牙齿,等待你们真正的主人,并在等待中战栗!
“首先,他一定会找到巴尔达斯·杜卡斯,告知他儿子的死讯。”珍夫人捏着一根檀木的小手杖,在地图上轻点出葡萄牙的位置,“以此来寻求杜卡斯家族,或者曼努埃尔二世本人的支持。”
“他会挑明自己的身份?”舍曼歪头问。
“也许会,但更大的可能,他不会。”珍夫人懒洋洋地在躺椅上蜷成一团,靠上一面金黄的老虎皮,“你和我都知道,我们的兄长是一位多么心高气傲的统治者。”
“那都是以前了,”舍曼说,“环境和身份足可以改变许多东西,尤其是,在堂兄给人当了一年多的奴隶之后。”
珍夫人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她花枝乱颤地笑了好一阵,才漫不经心地问:“对了,那个收留了他的人家,你查到消息了吗?”
“查到了。”舍曼说,“巴尔达斯之子派出去的死侍烧毁了他们原先的住宅,但是没能杀了他们。不过,更有意思的是这个。”
舍曼在珍夫人面前铺开了一张羊皮纸,纸上描绘着一枚精美的蓝宝石戒指。
“陶玛斯之眼?”珍夫人皱起眉头,又轻快地舒展开来,“哦,我记得它……提多尔的苏丹把这颗宝石进献给我们的哥哥,我清楚地记得,它本来有成年男人的指节那么大,可杰拉德说,他正巧缺一枚像样点的戒指,所以将它磨小了整整一圈儿……但这跟陶玛斯之眼有什么关系?那次远航之后,戒指就不在他手里了,我知道他把它送给了一个娼妓,因为一场叫他满意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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