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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谙被那温度烫的往后缩了一下。
呛啷一声,韩骥将染血的铁钎扔在地上。
顾谙动作太快,他伸手抓时根本来不及想,本能往下抓了半寸,铁钎从他掌心左下侧擦着骨头穿过,刺出的尖头悬在顾谙手上方,不到一厘。
韩骥接过亲兵递过的纱布按在手上,冷屑一笑:“你狠。”
随后拎起疼的咬牙抽气的和璞,喀拉几声拧好骨头推进顾谙怀里:“年纪小就教他惜点命,别什么死都找。”
韩骥心下烦躁,一刻也不想留,转身就走,顾谙突然叫住他:“侯爷!”
韩骥停了一步,心脏没有理由地加速起来。
“多谢。”顾谙低低道。
韩骥磨了下牙,头也不回出了院门。
众人噤若寒蝉,跟在他身后陆续离开。
侯府门口,雷鸣云心虚地瞄着韩骥:“大帅……”
韩骥翻身上马,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回大营清点械备粮草,缺的补老的换,亥时前单子报给我,报完去领擅离岗位的三十军棍。”
顾谙的院子归于宁静,杳娘走后差人送来两床厚实温软的被子,晒得松松的,里面填了安神的草药,闻着有让人心静的清香。
“夫人说,雪开始化了,过两天要冷,怕院里人都是军营出来的照顾不周,让我送厚被子来。”婢女怯生生的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一地的血吓都吓死了,夫人还念着给他们送东西。
顾谙接过道了谢,婢女福了一福赶紧走了。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和璞跪在北窗下,面对墙壁。
少年心重,早慧而坚韧,顾谙对和璞一直教的多罚的少,今天却动了真火,罚他朝着正德门的方向跪一个时辰。
顾谙先前的言辞严厉至极:“你兄长是为什么而死,你今天又差点为什么而死?你若是想当个打抱不平的游侠,我现在就送你回海潮楼,从此天高海阔你自施展拳脚去!你这些年忍的苦就算还了父母兄长的恩情,那些为大梁前仆后继、为寻你走遍四海的人,杀了董氏也算能对得起他们!之后的路千难万险,不知道还有多少委屈羞辱,你忍不得也罢,免得九泉之下我见你哥哥,他质问我怎么敢狠心携他弟弟一起走这条不归路!”
和璞的眼泪无声地落在地上,哽咽着:“我没有想杀他……”
“你怎么敢想!”顾谙情绪激动处,剧烈地咳嗽起来,和璞慌的要扶却不敢起来,“韩骥十六领兵,廿四挂帅,镇西十五年千锤百战,多少人日夜筹谋想要他的命!他是你能动得了的吗!”
不怪顾谙心悸动怒,他太了解韩骥,清楚韩骥当时是真的想杀了和璞。
顾谙正将那两床被子放到自己床上,听了和璞的话随口问道:“为什么?”
和璞不说话,他第一眼看见杳娘就觉得不舒服,想起很多从前的人。
顾谙看了眼和璞沉默的背影,将自己原本的被子卷起来,抱向他在外间的小床。
到底是皇城里长大的孩子,对人心天生敏感。
家眷随辎重部队后行是常事,杳娘从城外直接回侯府,必然比从军中折过来的雷鸣云早到。雷鸣云一路打过来的动静连自己这么深的院子都听得一清二楚,杳娘会听不到?
雷鸣云成不了事,再等到韩骥回来怕是一勺羹也分不上,这时候出来虚拦两句,自己在人前就得承她这份情。
顾谙将自己的被子放在和璞床上:“不喜欢,就不要用她送的东西了。”
一年前,海潮楼就探得韩骥身边有了一个女子,是他外巡时从边地狼群嘴里救下来的孤女,很是貌美贤良。
百里知道消息后亲自从瑶疆跑过来告诉他,含沙射影,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后来看顾谙不动如山的样子觉得实在窜不动火,无戏可看,退而求其次去戏院红楼找补了两天,完事想起来没带钱,留书一封拍屁股走了,还是顾谙给他补的账。
顾谙其实是高兴的,百里走的当晚,他独自在宫城西北角楼上对月饮了一夜的酒,醉倒在廊下。
他与韩骥间隔阂如山,裂隙如海,早没有当日的情谊了。他能想到最好的结局,就是来日事毕,韩骥还愿意来他坟前上一炷香;再贪心些,就待草木数十载枯荣,韩骥儿孙满堂的时候,携家眷清明祭扫路过他坟前还能记得是他,要是能再指着他对家人说一句,这是我年少时的挚友,那他就真的粉身碎骨也心甘了。
可这幻想也要化成泡影了。
顾谙远离了和璞的床几步,闻了闻自己的手。
那两床被子只是抱了一会儿,就香进骨头里,隐隐的,却散不去,从心被这药香惊扰,有些蠢蠢欲动。
这位杳夫人,只怕大有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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