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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兵与军区礼堂（第2页）

林小兵看过内参电影，又看过大鼻子的外国书，果然就和我们不太一样了，他经常一个人发呆，有时冲一片树叶或一枝枯萎的花做出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他的样

子我们很不喜欢，从那以后，我们很少和林小兵一起玩了。他有他的世界，我们有我们的游戏。

在上初二那一年，我们听说林小兵出事了——他出事的事是过了几天之后，我们才知道的。因为那几天，他一直没来上学，后来我们打听才知道他出事了。出事的原因是偷看女厕所被人发现了，派出所的人还把他带走了。

上初二的我们，觉得一个男人偷看女厕所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甚至没脸见人。于是林小兵偷看女厕所的事就在我们班级及整个学校里传开了。不认识林小兵的人向我们打听谁是林小兵。因为林小兵一直没来上学，我们没法指认。

过了许久，林小兵也没到学校上学。

后来我们听说，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爸爸把林小兵送到老家上学去了，他的学籍也被迁走了。从那以后，林小兵淡出了我们的视野。但林小兵的事件却没有泯灭，我们偶尔会想起偷看女厕所这件事，心里就怪怪的。

一晃我们高中毕业，有人参了军，有人下了乡，还有人工作了，林小兵仍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他的哥哥林大兵我们倒是经常能看到。林大兵穿喇叭裤，戴墨镜，头发烫成了卷，很高傲地在我们视线里出来进去。我们试图在林大兵嘴里打听林小兵的近况，林大兵只是用鼻子哼一哼，算是对我们的回答。人家不爱说，我们也懒得问

了。

又过了一两年，我突然接到林小兵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说：我是林小兵啊，今晚有空聚一聚，好久没见了。然后说出时间、地点，他并不想和我啰唆，“咔嚓”一声挂断电话。林小兵要请客了，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仿佛他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因为林小兵的神秘，我们太想知道林小兵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所以那天我们都早早到了饭店。这是一家五星级饭店，在二楼餐厅的某个包间内，我们当年偷看内参电影的几个同学都到了。唯独没见林小兵，千呼万唤之后，林小兵终于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花格子衬衣，喇叭裤，头发很长，手里提着“大哥大”手持电话。一进门便把手持电话往桌子上一蹾，热情地和我们每个人拥抱。

我们的询问也铺天盖地向他砸了过去，他并不答，只是说：咱们边吃边聊。后来我们一边喝酒，一边了解到林小兵这些年的生活轨迹。

他在老家读完高中，便下海经商了，到南方倒腾过电子表、牛仔裤、蛤蟆镜，后来发了，现在开了几家服装商店，正做得风生水起。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许多酒，脸红脖子粗地又说了许多话，唯独没有说女厕所那件事，我们知道，林小兵忌讳这件事，打人不能打脸呢。

那天晚上，我们从饭店出来，林小兵又建议换个地方，不征求我们的意见，便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卡拉

OK歌厅。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很熟，不少漂亮女孩子见了他，都林哥长林哥短地叫，他也不理，冲一个妈咪说：今晚来的是我最好的哥儿们，给我安排好。妈咪唯唯诺诺地出去，不一会儿带进来一群姑娘，这些姑娘穿着暴露，妖娆地站在我们面前，大胆又迫切地望着我们，弄得我们都不敢和她们对视。林小兵见我们不说话，且扭捏的样子，干脆也不征求我们意见了，手指着那些姑娘：你、你、你，还有你你你留下，其他的走人。

那天晚上，林小兵给我们一人安排了一个姑娘，那些姑娘一坐下便把身子投进我们的怀里，仿佛身上没长骨头，弄得我们越发地扭捏，此时脸上比喝了一斤白酒还要红。

林小兵轻车熟路的样子，左抱一个右搂一个，一双手在姑娘的短裙下摸来荡去，并不时地把姑娘的屁股拍得啪啪作响，那些姑娘一副很受用的样子。林小兵哈哈笑着，把嘴凑到姑娘面前，和她们啵啵地接吻，惹得姑娘们也一片嬉笑。

林小兵又要来了红酒和洋酒，不停地和我们碰杯，他一手揽着姑娘的腰一手举着酒杯，干了一杯又一杯。然后他就说：这算个屁呀，是不是？

我们不知他的所指，一边笑一边说：是，是！

他把手伸到一个姑娘的怀里狠狠地搅了两下，姑娘就笑着说：林老板真坏！嘴上虽说坏，身子却大面积地贴过来，几

乎吊在林小兵的身上了。

林小兵喝多了，酒杯从他手里跌落下去，红着眼睛冲我们说：当年那点小事，弄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活得压抑呀。

我们都过去用力地拍林小兵的背，以示安慰和理解。

林小兵哭了，样子难过而又伤心。哭了一阵又哭了一阵，还没忘记劝我们喝酒，他一口又把半杯酒干了下去，然后摔了杯子反复说一句：那事算个屁呀，是不是？

我们点头。

林小兵拉过一个姑娘狠狠地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发出很响的啵声。

从那以后，林小兵经常请我们聚会，每次聚会都会叫来一群姑娘，然后就喝醉了，每次喝醉，他都会一遍遍地说：那事算个屁呀，是不是？

看来林小兵还没走出当年厕所事件的阴影，他嘴上说“那算个屁”，他内心真把那件事当个事了。每次看到林小兵这样，我们心里都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