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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梦灭世（第3页）

撕裂般的疼痛传来，明华紧紧地蹙着眉，承受着这无穷无尽的攻击和潮水般不断的恶言恶语。

为什么，他们都要她死?为什么，没有人要她好好活着呢？她也想要好好活下去，她不想下地狱……

她不想下地狱……

“明华，好痛，好痛……我不想死，替我杀了他们，替我报仇……”

“公主，救救我们吧！公主，公主！”

“明华殿下，你不该沉沦俗世的，你是我们南国的希望，你怎么能变得这样平庸?你怎么能被贬？你看看你这些年在做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

“明华！”“明华，明华！”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放过我吧放过我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华受不住这无端的催促，只能无助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痛苦地嘶吼。一层一层的黑色云烟破体而出，将她彻底笼罩，那是她的心魔，那是她扎根多年的心魔。

明华被心魔束缚住，过往如烟花般炸开，几欲将她逼疯。

祭天那日血液流尽陷入的冰天雪地，破云剑刺入槐序体内时他怨恨的眼神，雪崩时怨魂的恶毒咒骂，明华殿内窗台上承受的道道天诛，在人间无数个苦熬的孤独日夜，最后都凝成了压垮她的那场浩荡洪水，势不可挡，铺天盖地，一如她无法抗拒的命运，她如蝼蚁，匍匐而行，最终结局只能是屈服。

为什么？为什么要屈服?为什么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没有背叛天，是天错了，是这些凡夫俗子错了！

佛不渡她，她便自渡！

明华永远也不会认输！她要带着这些人一起入地狱！

“那便一起下地狱吧！”明华慢慢抬起头，收敛情绪，冷冷笑着起身，挥手召出那把破云剑。

霎时间乌云密布，雷光电闪，漫天席地的黑烟向此处聚拢，涌向明华，似要将她吞没，撕裂。

可仔细看，却是明华在吸纳这些黑烟。

她一袭白衣在一瞬间被腾起的烈火烧成灰烬，千万怨念从四面而来，愈发强劲地侵入她雪白的肌肤，那是怨魂在反击，他们要将她拉下神坛，拉入地狱。

她紧紧咬着牙，任血汩汩而流，浸透脚下土地，于是大火愈盛，往远处蔓延，往那些亡魂所站之地蔓延。

众鬼被那火焰燎到一寸肌肤便鬼吼鬼叫地跑开，然而，他们跑不掉的。

明华要拉着他们一齐下地狱。

明华一生，为苍生而死，向天道而行，却从来不为自己而活，她在乎的从来留不住，天都要夺走。

南国千万臣民何错之有，父王母后何错之有，若国主昏庸，民不聊生，国灭自然无可厚非，可南国国泰民安，仅仅因为这所谓的气运尽了，便要让千万人枉死吗？这天下事究竟是什么个道理!

大火以势不可挡的姿态焚烧原野，万鬼哀嚎。

烈火之中，走出一人，红衣如山花欲染，随风猎猎而动，肤白胜雪，那是一种接近死人的苍白，像是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鬼魅。

额间一朵罂粟花鲜红欲滴，昭示着她灭世神祗的身份。眼尾上翘，极尽张扬跋扈，眼底满是讥诮，不屑和滔天的恨意。

那破云剑剑身本是银光照雪，纯白无瑕，此刻却有一朵红花立在剑刃尽头，沿着剑心而上，是一条如血液般鲜艳的红线，直抵剑主人手心。

明华微笑抬眸，那笑和庙内供奉的神像一般慈悲，可眼底的讽刺和嘲弄之色，硬生生将那笑的意味扭转，变得骇人至极，“天要亡你们，我不如助它一臂之力，让你们死的干干净净，再无来世，如何？”

那在远处锁魂的黑白无常早已吓得肝胆俱裂，逃之夭夭。

剩下这些鬼魂，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逃不掉也反抗不了。他们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愚蠢，无力地跪伏在地，双手抱头求饶。

“那么，一起入地狱吧！”话语如神谕一般不由分说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