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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岸问的话,舒白秋其实并没有多少意外。他知道先生能猜得出来。可是因此,舒白秋也更感觉难过。他们的彼此喜欢,却可能注定不会有好结果。舒白秋想开口,但是一说话就会有眼泪掉下来,他只能点头。任凭泪珠顺着下颌滑落。下一秒,视野微暗,在开了暖灯的夜色里,抱着他的傅斯岸微微抬头,吻住了舒白秋。那该是一个苦涩的吻,因为舒白秋的眼泪已经浸湿了他自己的唇。可是吻他的男人却对他说。“小啾,我很开心。”舒白秋微怔。极近的距离里,傅斯岸一眨不眨地看着人,他刚刚才放开了少年的唇,此时却又没能忍住。复又在那柔软的唇瓣上落下一吻。好喜欢小啾这样生动的神色,盎然的鲜活。再次亲完,傅斯岸才又开口,说。“你觉得你是水母,我很开心。”“……”舒白秋面露茫然。他没懂:“为什么……?”抱着他的男人走去了沙发,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舒白秋还坐在傅斯岸的怀里。他听见先生说。“其实在明城的月榕庄最早见到你时,我就觉,你好像一只蝴蝶。”脆弱美丽。瑰艳到惹人觊觎。那时的舒白秋,也正是最翩跹易碎的时刻。“太多人拿着捕虫网,眈眈虎视。”傅斯岸说。“想将你生生捉困,制成最美丽标本。”“可是你没有被捉到,你很聪明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男人又低头吻了吻舒白秋的唇。“也很厉害地做到了。”少年聪明,敏锐,也迟缓,安静。他的太多反应都是为了被丢掉,被忘记。傅斯岸并非不觉。他其实很早就发现。每次舒白秋听到被人叫做“小傻子”,都不会有任何的低落和不适。相反,他太想被人看轻和忽视了。“所以你其实不是蝴蝶,而是水母。没有心脏,全无留恋,即使被关到瓶子里,也会消失得毫无痕迹。”水母更似深海的蝴蝶。梦幻,轻盈,透光,美丽。可是水母更无法被捉困。看似会柔软被轻易弄碎,却难以被真正侵吞。“所以我开心。”傅斯岸说,“你是水母,就永远不会被谁束缚。”直到男人讲完,舒白秋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完全没有想到,先生会是这种思路。没有心脏的全无留恋,是舒白秋的自觉亏欠。可傅斯岸,却唯独只觉幸好。舒白秋也没有想到,先生会没有分毫的失落与动摇。对素来从无安全感的舒白秋,男人更像是稳重千钧的沉锚。傅斯岸还道:“你喜欢我,也让我开心。”这句话,他说得同样晏然,坦诚。舒白秋能感觉得到,先生对他完全没有伪饰和佯装。傅斯岸的情绪的确有愉悦。“而且还有一件事,可能不应该,但确实如此。”傅斯岸说。“刚才发现你不见,我很担心。我拉开你的衣柜,也没有看到你。”“我还怕你会藏去书柜中、抽屉里,弄伤自己。”“之后才发现,你在我的衣柜里。”男人低低道。“你觉得这里安全,我也很开心。”舒白秋听着,却垂下了眼睛。他抬手,很轻地抹了下眼廓,皙白的手背染上了湿漉的晶亮。“可是……”少年的声线里又有鼻音。“可这都是我的喜欢的索取,不是付出。”先生会因为他的这么多事而感到开心。可以这样一条一条,和他细数。可是舒白秋自己真正做的,却那么少。舒白秋才抹过眼泪,就被抱着他的人握住了手腕。“小啾。”傅斯岸叫他,低头吻去了少年眼尾的眼泪,又抬起那纤白的手,亲去了少年手背上的水痕。“可是我不这样想。”傅斯岸的嗓音沉缓平和。他说。“宝宝,喜欢并没有固定答案。”宝宝。小啾。舒白秋没有感觉错。有时傅先生真的会把他当成小朋友。对舒白秋,傅斯岸是他的医生、先生;是舒白秋的追求者,也是他的教导者。更可以做他的爱人,他的亲长。“你知道我的性格,对不对?”傅斯岸耐心地问。“我是一个向来习惯控场,非常讲究一切都要有序的人。”这些都是轻易能看出的事实。“我还会非常讨厌失控和无序。”谈起自己时,傅斯岸对舒白秋更为坦言。“所以我以前从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谁。”“因为喜欢就意味着会被牵动,而我最讨厌事情脱离我的掌控。”“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感情这种事,和我的预想更不一样。”傅斯岸讲着,他一直都看着怀中的舒白秋。少年被他的话所吸引,已经抬起了湿漉漉的眼睛,还轻声问。“后来……先生发现感情不会脱离掌控了吗?”“不,”傅斯岸却笑言,“恰好相反。”“后来我发现,喜欢比我想象的更难控。”舒白秋听得微怔。那……?傅斯岸已经继续解释道。“就像我喜欢你,也逐渐熟悉你,但你的许多反应,依然会超出我的意料之外。男人微微低下头来,和舒白秋的眼睛离得更近。“比如你说,讨好你的方式是被你亲。()”≈ap;ldo;也比如你讲,帮忙不只是因为担心我火气旺,还因为你想看我开心。?()?[()]『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些都会让我从没想到,”傅斯岸说,“也让我发现,意料之外并不全是坏事。”“甚至从此之后,我会对这些意外产生期待。”“这没什么不好。”男人还目不转睛地看着舒白秋,望着他的眼睛,道。“你知道吗?小啾。这甚至还帮了我大忙。”“什么……?”舒白秋微有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傅斯岸却说得再笃定不过。“你帮了我,最终让我和无常的命运达成了和解。”“因为就算我再习惯预设,一个人的人生,也不可能是提前测算好的一个个计划格。”“是你,让我开始有了对变动的接纳和享受。”一直习惯计划一切的傅斯岸,终于不再坚执于一切的可知和有序。“对你的喜欢,是超出我自己的预想,又给我带来更多欢愉的未定。”傅斯岸终是倾身,在少年的软唇上落下轻吻。“所以之前来申城,我会非常希望你能同意和我一起。但无论你共我继续或是拒绝,都没关系。”“因为真正的答案,是你。”这也是傅斯岸在那一周的等待里,最为清晰的念头。“是你,是舒白秋就没问题。”这才是傅斯岸的喜欢。是他强势、周全,却绝非侵占的喜欢。“……”少年一时没能开口,傅斯岸又在他微张的唇瓣上吻了一下。好像亲不够。说一句话就会想续一口氧气。傅斯岸还说。“所以我会想,喜欢没有固定答案。”“就像我的喜欢,也是个未曾想过的转变。”如果没遇到舒白秋,傅斯岸绝无法想象——甚至不可能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感情。“所以宝宝,你不需要把喜欢想得那么难。”傅斯岸抵着少年的鼻尖,低声道。“或许它会是和预想中完全不同的模样。”舒白秋的医生、亲长、他喜欢的人,就这样耐心而沉着地教导着他。同他讲。“你没有不对。”“你的喜欢,已经做得很好。”发自内心地,认真告诉舒白秋。“所以才会让我这么开心。”舒白秋怔然地眨了眨长睫。先()生同他靠得太近,又有过不知几次的亲吻。暖热的空气好像很容易令人昏醉,但此时的舒白秋,意识却格外清醒。他或许是水母,却遇到了会说这样刚好的先生。舒白秋听清了傅斯岸说的每一个字。他慢慢感觉,或许先生和其他人都有不同。不是玻璃瓶,也不是捕捞网。可能傅斯岸更像是海。无论那只纤巧透明的水母慢慢飘浮游逛,或者安静消失。——海都会知晓。“我也希望,你能做让自己开心的决定。”抱着舒白秋的男人还同他讲。“所以你继续慢慢想,甚至反悔也都没关系。”傅斯岸还是这样。他明明那般强势。对舒白秋,却说了最多的慢慢来,没关系。“只有其中一点,我希望你能听听我的意见。”傅斯岸缓声道。“——你没有亏欠,也不是负担。”他说。“舒白秋,你是我的答案。”舒白秋听清楚了。他很认真在点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眼泪掉下来,顺着舒白秋的脸颊滑下去,湿得乱七八糟。让少年不得不低头,埋进对方的胸口。闷声的,带着鼻音才说出一句。“好。”他被抱着他的男人圈揽得更稳,沁了汗而微凉的背脊也被慢慢抚顺。舒白秋想说自己没事,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得更凶。舒白秋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能是抱着他的手臂太过沉稳,怀抱如此温暖。可能是他觉得自己把一切事情都搞砸,却有人抱起他,说没有事,根本没关系。可能是因为他已经不再害怕哭泣,他的所有情绪,也都会有回应。不管因为什么,这都不是伤心难过。所以舒白秋哭得两颊湿漉,还努力地抬起头来,仰脸在先生的唇上亲了亲。他哭得太厉害,眼泪都濡湿了自己的唇尖,也跟着蹭到了傅斯岸的唇上。没有苦味。少年努力亲着先生,还说:“我不是难过……只是,呜,眼泪忍不住……”他的声音里鼻音更浓,听得人心尖愈软。“没关系,”傅斯岸说,“那就不忍。”男孩仍在亲他,脸上啪嗒啪嗒掉着眼泪,还在湿甜清软地碰傅斯岸的唇。让傅斯岸莫名想到了那种一边放声大哭一边不忘继续弹钢琴的小朋友。掉着眼泪也没忘记干正事。“我……”少年还在湿着尾音和他解释,“我亲亲你,你就知道,呜,知道我不伤心了……”“我知道。”傅斯岸好声应他,还说,“你把我亲到要开心爆炸了。”少年刚亲停了一会儿,正在用手背抹眼泪,闻言,他抬起湿成一簇一簇的长睫,怔怔地看了看傅斯岸。随后,舒白秋又仰脸,轻轻碰了碰傅斯岸的唇。男孩小声,说:“不要爆炸。”“好。”傅斯岸很好讲话地应了。他眼底的笑意终于再遮不住,嗓音都带上了温浅的笑。傅斯岸也低头,蹭了蹭怀中人的纤挺鼻尖。“那你多亲一点,让我多做适应。”之后如何诱哄小啾多帮忙适应的计划,已经在某人的腹中有了成型的草稿。不过今天,对着哭了太久的男孩,傅斯岸终是把他抱回了床上,陪着眼睛已经有些泛酸的少年先休息了。可能哭也会消耗体力,也或许是承载太久的心结终于被稍稍挪开。总之这一晚,舒白秋睡得很沉。而且半夜,舒白秋也完全没有惊醒。等到他再睁眼时,天都已经亮了。起床时,舒白秋的眼睛还有些酸涩,但已经不疼了。看着镜子里一点没有肿起来的眼廓,舒白秋才后知后觉。在他睡着之后,先生好像已经帮他敷过了眼睛。“小啾。”傅斯岸在外面叫他,舒白秋忙应了一声。少年擦干脸,就走了出去。“先生?”
傅斯岸已经换好了外出的正装。他比舒白秋起得还早些,因为早上有些工作,等下就需要出门了。所以趁现在,傅斯岸特意问了一句。“住这里会不会不习惯,今天你想不想回月榕庄?”傅斯岸在申城的月榕庄开的也是常年套房,随时可以前去入住。舒白秋知道先生还在意自己昨日节♀完整章节』(),舒白秋才九岁。他从幼时起便体弱多病,体质很差。换季时的一场降雨,对其他小孩子来说不过是要多加一件外套,对舒白秋来说,却可能是一场严重成肺炎的高烧。对环境变动的异常敏感,让小舒白秋没少生病住院。“当时的手术费,是林女士帮我交的。”罗绒道。“如果不是这笔资助,我的右眼就保不住了。”闻言,舒白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罗绒的右眼。那道横贯男人眉骨和眼睛的长长伤疤,的确甚是骇人。即使已经过去十年,依旧能让人窥见几分当初的风险。“没什么大碍就好。”舒白秋跟着松了口气。他还道:“那可能,费用是我爸妈资助的?”罗绒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应声。他到底不善言辞,没有向少年解释。当年,在医院门外,满脸是血,蹲在墙边的罗绒,的确是被舒白秋最先看到的。那时,本就天生凶相的罗绒只裹了一层没缠好的纱布,血顺着纱布淌出来,让他的脸看起来更为骇人。来往匆匆的路人,都恨不能退避三舍。只有那个在初秋裹成了毛绒绒团子的男孩看到了他,没有害怕。烧得满脸通红的少年,还拉了拉爸爸的衣袖,指向罗绒,哑着柔软的嗓音说。“爸爸,那个哥哥流血了。”罗绒知道自己在流血。那年他十七岁,老旧的福利院还没有翻修,初秋的冰雹砸坏了福利院的屋顶,罗绒为了救那两个没来得及躲开的小孩子,被掉落的砖块砸伤了脸。他的右眼,被锋利的裂石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豁口。院子里的小孩子哭成一片,老院长带着罗绒去疗伤。那双满是老茧的粗糙手掌第一次抖得那么厉害,但院长最痛苦的时刻,还是听到医生说话的时候。最开始村里的老医生和镇上诊所的医生说治不了,必须去大医院,后来好不容易跟着货车进了城,去了窗明几净的省城大医院,医生给出的诊疗费用,却完全是一个天文数字。那时罗绒在换药,听到费用,他直接就跑了。不看了。他对老院长说。阿奶,这只眼我不要了。院长在身后哭着喊他,罗绒直接翻墙跑出了医院。院里任何一个孩子的病倒,对福利院而言都不亚于昨晚的那一场冰雹。何况罗绒还要做手术。那么多钱,比翻修整个福利院还要高出好多倍。院里不可能拿得出的。所以罗绒根本没想治。一个眼也能用。罗绒刚这么想,翻墙落地的时候,他就因为单眼视野不准,差点没有踩稳。()右眼刚结的血痂被震裂,罗绒又开始流血。在人来人往的省城大街旁,他古怪吓人得像一只异类。就是那时候,罗绒被刚刚赶来医院的舒白秋一家看到了。眼看那对夫妇要带他回去医院,罗绒已经准备要离开。但他无意间经过时,却意外地被男孩拉住了袖角。“哥哥,”已经烧得有些晕乎乎的舒白秋小声和他说话,“不要害怕看医生呀。”“吃药,不苦的……”罗绒最后还是被他们一家人领回了医院。去包扎,问诊。最后被资助,顺利做完了手术。罗绒到底不善言辞,所以他并没有将这过往的一长段经历再向小舒先生解释。就像当年,罗绒的术后恢复状况很不错,舒白秋的妈妈惊喜且开心,在看到床上还在昏睡着的男孩时,还感叹时地低语了一句。“要是小宝也能和大哥哥一样,恢复得这么快就好了。”那时罗绒听见了,却也没能及时地开口安慰阿姨。直到林女士被护士叫走,罗绒隔着玻璃看向病床上的少年,才终于低低应出了一声。“会的。”他那么好看,那么聪明……一定会的。眼下,罗绒也只说了一句。“那时做完手术,我去道谢,您刚退烧,偶然提起我家人的事,您也这样说过抱歉。”就像刚刚那样。明明不是小舒先生的问题,少年依然会认真而诚挚地道歉。罗绒没有多说,但舒白秋却像是忽然回想了起了什么。他愣了一下,突然道:“绒毛的绒,不是戎马的戎……是这个吗,绒绒哥?”罗绒微顿,点头:“是。”舒白秋还是想起来了。当初做出院登记,罗绒的名字被写错,还是舒白秋指出来的。九岁的小男孩,认真对着医生说。是绒毛的绒,不是戎马的戎。他那么聪明,这么小就认识了好多字。但舒白秋想起来的其实不只如此。还有他和罗大哥在傅家的第一次见面。当初,高大凶冷的罗绒将傅山鹰夫妇和傅鸣都吓得不轻,可是到了月榕庄,罗绒对舒白秋的态度却与他人不同。那时,罗绒还对舒白秋作了自我介绍。“我是罗绒,现在是傅先生的保镖。”“绒毛的绒,不是戎马的戎。”他的这半句话,正与当年舒白秋的所言一字不差。所以——舒白秋倏然意识到,罗大哥在傅家见他的第一面,就认出他了吗?难怪这么长时间依赖,罗大哥一直对他这么照顾……信息量一时有些大,舒白秋下意识地揉了揉额角。罗绒见状,便道:“请您先用早餐吧。”当年的旧事,也不值得小舒先生现在再费心劳神。“您小时候常会发烧,记不太清楚这些也很正常。”罗绒说。“救出老板的时候,您也是很快就昏睡了。”刚准备拿筷子的舒白秋倏然一顿。“……谁?”他一时竟是没能反应过来,罗绒说的老板是谁。直到对方稳声重复。“我们老板,傅斯岸。”“这个您还记得吗?”罗绒说。“六年前,傅先生出行时意外坠崖,脑部重创。”“是您偶然路过,救了他。”!百户千灯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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