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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州府衙离刺史府没多远,拐进街道时街上还有不少百姓,两旁的商号店铺也都开着门,虽然十分冷清,但依旧能看出几分热闹。
还未到衙门口远远就瞧见了一辆接着一辆的驮车排成的长队,上头堆满了米粮黍糜,没辆车前都有各自粮号商号的标识和旗帜,抬头望去五颜六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还有几分大规模赈灾的意思和凝聚力。
他们绕开把路堵的严实的车辆,刚一踏进门槛就听到里头传来的争吵声。
“郑管事你们远良粮号是何意思,这粮食是你们自个儿要捐的,可今日却又言而无信,湘州水患,幸得各大商行粮号慷慨解囊愿意捐粮给百姓,我们布政使司自是承情,也一一都给记了下来,往后定是免不了感激,这捐粮讲究的是自愿,也从未有人胁迫威逼,捐了是份道义,不捐也不违背情义,若是改了主意早早说一句便是,可郑管事这般说与所为不同,更甚有当着其他商行的面故意为之,可是在戏弄官府,公开和朝廷作对!”
说话这人是刘仁信手下的,季思见过几次,他也不着急出声站在人群外瞧可好一会儿。
一旁的郑四哭丧着脸,弓着身子满头的汗水,听到那句“公开和朝廷作对”,双腿一软险些就咚一声跪倒在地了,连忙稳住身子哭喊道:“各位大人明鉴啊!我们远良粮号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听从朝中安排,秉公守法从未有过二心,这次捐粮也是因为身为大晋子民,理应为大晋尽一份心力,湘州有我的亲友也是我们之家,怎敢欺瞒,怎敢戏弄,小的也不知这明明说好的三千担粮食,怎就变成了三万担粮食,定是出了误会啊。”
“这册子上白纸黑字写着呢,莫不是我们冤枉了你。”
“这这这……”郑四无言辩起,他瞧过那册子,也清楚上头那白纸黑纸写的是自己笔迹,印的也是远良粮号的章,正是因为清楚才更是不解。
周围其他商行的人见状纷纷出声指责,“这为商讲的就是一个信字,言不信者不可交,言不信商不可用,远良粮号若是不想捐这些个粮食,亦或是突然反悔,早些说一句也便是了,非等到今日让布政使司的各位大人难堪。”
“这捐粮是自愿,湘州有难我们为大晋子民自是义不容辞,远良粮号明面上说为了大晋,为了湘州百姓,那这三万粮食捐了也就捐了,可现在看来,倒像是随口说说博个噱头而已。”
“唉,这连湘州水患这般大事都能用来糊弄,如此危急存亡之际,还能有人虚伪如此,天灾不恐怖,恐怖的是人心啊!”
“这位大人,我们粮号想再捐一千担粮食,只求略尽绵薄之力。”
“我们商行也是这般所想。”
“为国尽力,万死不辞。”
……
季思戏看的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穿过人群走了过去,瞧了瞧四周询问道:“发生何事了?”
在场的人不是布政使司便是湘州府衙的,就连各家商行管家昨日也都见过了一面,瞧见他后纷纷噤声未言。
先头布政使司那人颔首行礼,走上前粮册子递了过来恭敬道:“侍郎大人,这远良粮号昨日在册子上报的数明明是自愿捐三万担粮食以用于湘州难民,可今日却只给了三千,这虽说无论多少都是一片心意本应感激,可此般言而无信当真是有些戏弄的意思。”
季思接过那册子翻到那页瞧了瞧,表面上看的认真,可其实他熟悉的很,这上头的笔迹是杜衡写的,那章是他自己用萝卜雕的,也就糊弄糊弄外行,真遇见个懂门道得一眼就能瞧出猫腻。
他看了一眼就递了回去皱着眉朝着郑四道:“郑管事这是何意?”
郑四瞧见季思的一瞬间,觉得自个儿抓住了救命绳索,一等被问话就情绪激动得说:“侍郎大人,远良粮号却是并无戏弄诸位大人的意思,小的昨日明明同大人……”
话说到这儿,郑四突然噤声。
“昨日如何了?”季思追问着。
昨日二人相谈,他奉令而来,送礼贿赂,意图讨好季思,为争取皇商这事做足准备。
可这话不能说。
想清楚这点,郑四四肢一下冰凉起来,这时候他突然明白,季思不是来救他,而是来定罪的。
等了好一会儿郑四后头的话依旧未说出口,旁观众人面面相觑,拿不定是什么个意思,纷纷将视线投在季思身上。
后者盯着郑四看了半晌,少顷后挥了挥手道:“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此次湘州水患是为国难,各位当家管事能有这份心替国排忧,实乃我大晋之福,这捐的不是粮食,是救命的东西,是一份心意,一份对大晋的忠诚,为商之楷模,无疑乎此!所说远良粮号是故意的,那今日这三千担粮食更是没必要,他们那般岂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招牌,让别的商行笑话了,更何况杜大人还在这儿,他那折子可是要递到皇上跟前的。”
“大人这话是此事过了吗?”布政使司的人问道。
“过了过了,本就是小事,闹成这样反倒耽误了事。”
郑四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未松到底,又听季思道:“这许是郑管事记错了,郑管事告知你家当家的一声,明儿个把那三万担粮食补上便成了,至于这三千担运回去也麻烦,来来回回免得你们辛苦就先收下了,这般安排可有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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