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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神色未变,勾唇笑了笑,率先收回视线,大笑着摆手:“两位大人可是高看我了,我什么水平您二位能不清楚,这法子是太子殿下吩咐的,我这么个玩意儿,四书五经学了九窍,还剩个一窍不通,哪能有这般能干,那劳什子的算计谋略想起来就头痛,干不了,干不了。”
“太子?”方清荣轻声道,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愣是让人乔布瞧不出点端倪,“太子殿下果然忧国忧民,实乃大晋之幸。”
季思像是寻到了话头,一股脑的开始说:“太傅身为朝中重臣,子珩又与我关系匪浅,这些事本来不应该为外人道以,但我也不瞒着二位,如今朝中局势紧迫也不需要多言,周铭那事刑部也没拿出个说法,至今都是个无头冤案,我知道子珩起初觉得这事同我脱不了干系,但这事还真不是我做的,我这性子吃不了亏,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买卖怎么看也不划算,那自然也不可能说东宫了,来者险些要我一命,若非大罗金仙保佑,今日哪能同二位在这儿吃茶啊,我若死了虽不会毁伤东宫的根基,但定是弊大于利,培养亲信又岂是一年两年能成的事,太子身边的客卿又不是吃草长大,怎可能生的一头草包。”
说到这儿,季思仰头将杯中剩下的茶水饮尽,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又继续道:“这事不管是那边做的,但是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折太子一臂,这人计谋好生歹毒,太子觉得是梁王暗箭伤人,梁王觉得是太子不安好意,总之这事过后,关系更是紧张,前不久梁王提携了一人任职礼部侍郎,承德三十九年的状元郎啊,这人可有来历了,孔令秋,孔家不得宠的三房庶子。”
听到这里,祁然皱了皱眉,有些明白季思的意思了。
孔家,是大晋世家大族之一,族中先祖乃是孔丘,世代传承孔孟之道,族中子弟能人之士不少,多受儒家思想影响,心性极高不愿入仕,各个纵情于山水之间,往前数个百年左右,世家之首也是孔家而非祁家,但是这些年孔家渐渐没落没了如今的辉煌,一是因为族中思想固步自封,对于变革和新事物接受不多,不再受皇族重视,二是族中子弟纵情享乐,诗词歌赋张口就来,实事能力却是瞧不出多是纸上谈兵,各个都像一捅就破的纸老虎,半分没有昔日光彩。
话是这般说,可孔家在文人中的地位,尤其在如今以儒家思想为正统的文人中,那是不容小觑的,当年孔令秋参加科举也是众人议论最多的事,“殿前曾献升平策,独占鳌头第一名。”当真是风光无限,众人正以为这人必定要大展身手一番,将同祁然好生较量之时,甚至坊间还有开了赌局的,一个是清风霁月的世家楷模,一个是风头正盛的状元得意,赌的就是这世家榜首的名头最后归于哪家,众人伸长了脑袋等着看戏,谁知道孔令秋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窝在翰林院安安心心当修撰,一点兴风作浪的苗头都没有,时间一久,众人也忘了这事,要不是梁王把他提上了礼部侍郎,压根没人还记得承德三十九年的孔令秋。
季思也不着急,慢慢在大脑中合计接下来要说的话,等了一会又道:“梁王多了一个孔令秋,那就是多了一个孔家的势力,东宫这边本以为胜券在握,突然被将了一军能不着急吗,凑巧湘州水患突发,这招皇粮的计策在外人看起来是为了博民心解决湘州之事,这般想也的确是,就连太傅和子珩也是这般想的,可太子若是领了这功劳,得到的不过些许赞许和奖赏,就算能有民心,这种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最不实际了,能有何用,同这种相比,自然是借着这个东风,将自己人往上提了提来的更加有用不是吗?子珩不会真以为杜存孝随行是偶然吧。”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丝毫分不清。
祁然眯了眯眼睛,笑着问:“杜衡是太子的人?”
季思也眯着眼睛笑,“子珩觉得呢?”
祁然将问题抛了回去,“季大人觉得下官应该如何觉得?”
“瞧你说的,”季思撑着下巴,眨了眨眼,有些轻佻的看着眼前这人,“我这心思你还能不知晓,也没见你觉得出来啊。”
这次祁然没接话,只是有些慌张的看了看一旁的方清荣,瞧见后者眼中的打量,又急忙收回视线,偏头清了清嗓子:“咳咳咳,时候不早了,我去将念儿唤来,该准备下山了。”
说完起身朝着二人点了点头,往屋外走去。
季思见状哪能轻易放人离开,也急匆匆起了身,给方清荣行了礼便大步追着出去,几步便跟上了祁然和他并肩走在一块。
“你和太傅是想探我话吧。”季思也没弯弯绕绕的,直接就问。
闻言,祁然侧头望了过来,也没否认吗,点了点头,“是。”
“那我这话也说了,你信吗?”
“信一半,不信一半。”
季思挑了挑眉,也没多问,只是打量着两侧翠绿的竹林,心里头浮上点心思,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又将话头抛了过去,“我瞧着小公子乖巧懂事,他这般年岁的孩子都是贪玩调皮的,小公子竟能听话许是子珩平日里教导的功劳,他好像也挺喜欢我的,这是不是缘分啊,说来奇怪,也不知为何,我瞧着小公子有种熟悉感,尤其是那眼睛,啧,越说越觉得熟悉,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见过他,八成还关系匪浅,亦或者还是见过他娘啊”
话说到一半,身旁的祁然突然止了步,抬眸盯着季思的眼神有些渗人,表情显得格外凝重,刚刚还一片和煦的气氛消散的干干净净,这是他动怒不悦的表现,虽不同别人那般横眉冷对,只是眼神冷淡了些,但季思熟悉的很,所以才会连忙收了声。
祁然性格其实算不上太好,但也不是容易动怒的人,平日里需要端着自家姿态,不大外露情绪,生怕落人口舌臊了祁家的脸面,他俩少时认识的那几年,自己都极少看见他发火,细细想起来那极少数的几次仅无一例外的或多或少同自个儿有关,也不知是哪门子的巧合,顿时有些茫然。
祁然紧紧抿唇,面色有些疏离,眼神冷的似冰。
“季大人,”他出了声,“我夫人一向重视名节,相夫教子从未离过府,又从何处同你相见?这话出了口旁人听见会如何想,还请季大人慎言为好,免得落人口舌起了不必要的误会。”
话里话外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所以季思有些烦躁,慢慢收了笑,意,眼中情绪翻涌,小半晌后才垂眸道:“是我说话欠妥当了些,子珩和先夫人果真是伉俪情深,羡煞旁人,到令我有些妒忌了。”
妒忌二字他说的很轻,带着些打趣的意味,惹得祁然侧眸看了两眼,两人视线相接,倒是他先收了回去。
季思步步紧逼,“你为何不问我,因何妒忌?”
“即是季大人私事,下官还是不多问的好。”祁然并不打算同他多聊这事。
“我不喜你在我面前提你夫人,很不喜,特别不喜,非常不喜。”季思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
祁然下意思隔开两人距离,眼神有些嘲讽,“季大人忘了吗?是你心悦我,而非我心悦你,即是如此,你喜与不喜同我何干?我提及我夫人还需顾及你感受不成,季大人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先前顾着同朝为官的情分,有些话也不好说的直白,可今日话也说到如今这份上,下官也如实相告吧,无论大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这断袖分桃有悖伦常之事,下官并无兴趣,其实季大人风流成性的名声下官也略有耳闻,想必只需说一声,多得是自荐枕席之人,何必同下官周旋,总之多谢抬爱,不过还请季大人另择其人,下官告辞。”
杀人诛心,说的便是这般。
从湘州回来后,季思以为他和祁然的关系同先前不一样,可现在看来是不一样,以前自己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小人草包,现在变成了贪图他□□的小人草包,这无论重来几次,无论自己是李汜还是季思,祁然都不会喜欢自个儿,他说的对,断袖分桃本就是怪事,自己是个怪人,难不成还得逼着人同自己不正常吗,那也的确过于自私了些。
祁然何时走的季思不知道,只是觉得手脚有些中,连迈一步这般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风有些大,吹的竹林簌簌作响也吹皱了他身上的衣袍和发丝,有些弯曲的背影显得单薄,一行白鸟扑腾的翅膀从林中飞起划过天际,越过竹林时,从下面传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夹在风中飘散开来。
群鸟在林间穿梭,鸟鸣此起彼伏,又各自往四面八方散去,它们穿过山林,飞过小溪,越过集市,走进庭院,西下的落日余晖打在羽毛上,像是镀了层光,鸟儿落在枝头,悠闲自在的踱步,随后伸长脑袋小心用鸟喙替对方梳理身上的羽毛,发出啾啾的鸣叫。
这声音好似会传染,东苑殿中关在鸟笼中的红嘴相思鸟听见声音突然振奋起来,使劲拍打着翅膀奋力撞击着鸟笼,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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