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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第1页）

宝玉近些天倒是用功了些，虽然在绮玉眼里依然是银样腊枪头，可与他过去相比，着实进益不少。他又生得聪慧，只是从前不愿意在经济文章上下功夫罢，如今出了三四分力，倒是学会七八分。

一日贾政考较宝玉功课，宝玉大多都答得上来，虽不是对答如流，却也总能说个章程。恰好环哥儿也在近旁，贾政见环哥儿那小冻猫样，功课更是一问三不知，愈发衬得宝玉俊美不凡，难得有了好脸色。

宝玉见他老子难得夸他，偏起了卖弄之心，高谈阔论，贾政未听罢便怒道：“无知的蠢材，才上了几天学，读了几本书，也敢讲圣人文章，叉出去！”

詹光见贾政语气虽严，却不见真怒，心下明了，待宝玉走后忙对贾政作揖道：“世兄才情绝绝，实乃老爷教化之功，恭喜老爷得此美玉啊。”

“什么美玉，不过是块顽石罢，只读了几本书便如此，哪当得起老先生这般夸赞，”贾政捻须道。

“老爷有所不知，爷们家年轻贪玩也是有的，近日听说宝世兄常读书至深夜，如此苦读，让我等汗颜呐，”单聘仁道。

“宝玉当真苦读至深夜？”贾政因宝玉从前顽劣，唯恐见了生气，便不常关注，对宝玉日常一概不知。

“这还能有假，”单聘仁笑道，他在贾府多年也识得不少人，那日林大姑娘斥责宝玉之事亦有所耳闻。考虑到政老爷的颜面，自不会说林大姑娘斥责宝玉，只说几位姑娘苦心劝诫，其中林大姑娘言辞最是恳切，宝世兄深受打动，便发奋用功起来。

贾政听闻长叹道：“如海兄乃前科探花，两位姑娘自是知书达理之人，只可惜林家无子，若能与宝玉一同读书便更好了。”

宝玉在书房得了老爷夸奖之事很快就传遍了，最高兴的莫过于贾母和王夫人，宝玉屋里的下人们也都得了赏。绮玉与黛玉也有所耳闻，至于她劝诫宝玉读书，言辞恳切之事却是不知。

那日，王夫人命金钏送补品给宝玉，她与老太太得知宝玉常读书至深夜，因担忧宝玉身体，日日送补药过来，又怕宝玉不爱喝，专程命人盯着他喝了。

袭人远远见有人提着灯过来，知不是老太太身边的，就是王夫人身边的，忙迎出去，走到近处方知是金钏。

“二爷正读书呢，吩咐不让打扰，不如先放我这儿，我去放炉子上温着，待二爷读完书再用，”袭人笑道。

“那也好，我便去回太太，”金钏知道袭人最是细致人，对宝玉的事没有不上心的。王夫人吩咐看着宝玉吃下，若交给晴雯她还不放心，若是袭人却是一百个放心了。

袭人也是松一口气，太太与老太太只知宝玉常读书至深夜，却不知读的什么书。只因姊妹们近来有事，同宝玉顽得少了，宝玉便觉无趣，让茗烟寻些杂书来瞧，挑灯夜读也不过是看些才子佳人，神鬼志怪的闲书罢。

金钏自是不识字，可若要让她进去，难免看出些什么，到那时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就难了。先前茜雪因引着宝玉做坏事，已经被撵了出去，此事虽不及那般严重，到底惹太太不满。

袭人敢帮着宝玉瞒住太太，老太太，却也不敢忤逆两人的意思，日日盯着宝玉用补药。宝玉也知袭人为此费心，不愿她再为此难过，故虽不喜补药，却也日日吃了

又一日，园子一角，茗烟交给宝玉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苦着脸道：“我的爷，求您饶我罢，若是让老爷知道我给您寻来这些书，您自是无事，老爷定要发卖了我。”

“好兄弟，咱们不说谁会知道，若是老爷知道我也一样讨不了好，”宝玉却是不在意。他先前确是花了些功夫在那些文章之上，可那仕途经济学问实在没意趣，随意看看便搁下了。

今日茗烟送来的杂书中有本游记甚妙，正赶上晴雯守夜，劝宝玉睡觉他也不依，点着灯誓要看完才去睡，只让晴雯先睡下。

晴雯见他听袭人的日日吃补药，却一句也不愿听自己的，便赌气自顾自睡了，只剩宝玉点着灯翻看那游记。因吃多了补药，总觉得身上燥得慌，想开窗透透气，却不觉在桌上睡着了。

现虽已立春，可冬天的寒气犹未尽，春寒侵体，第二日宝玉便病倒了。一听宝玉病了，老太太登时命人去请太医，又急着亲自过来。

宝玉不敢言说自己是看闲书时忘关窗户才染了风寒，一来怕老爷知道他看闲书责罚于他，二来怕太太知道晴雯守夜不用心也撵晴雯出去，只说是自己平日不注意才惹来病。可王夫人还是迁怒到宝玉屋里人，一应下人都被罚了月钱，尤其是宝玉近身伺候的大丫鬟，当晚守夜的晴雯更是挨了十板子。

若在平时，身边这几个丫鬟病了宝玉都要去探望，请太医看了开好方子才放心。可如今宝玉也病着，一屋子人都只顾着他，晴雯被打了板子也只有袭人，麝月帮她取了些药来，得空出去请大夫给她诊治。

外面的大夫医术哪及宫里的太医，加之晴雯身子骨本弱，吃了十几剂药总算是把命保住，身子却更差了。

贾母倒是没有迁怒下人，只觉得是贾政逼着宝玉读书才把孩子累病，叫来贾政一顿训斥，贾政不敢违逆母亲，只能跪着认错，从此宝玉更难管教。

听闻宝玉染病，姊妹们纷纷去探望，宝玉见姊妹们又愿与他亲近，想起前些日子的冷淡，只觉得病着也好。若是病着姊妹们才与他这般亲近，他倒情愿长长久久的病着。

绮玉与黛玉自然也同去看了宝玉，只见他虽略显憔悴，但精神尚好，想来不是什么大病，不几日便能好。宝玉见林妹妹来看他，心下欢喜，常称病唤林妹妹过来。

黛玉恐不去惹老太太，太太不喜，每每只能应下，绮玉不放心妹妹与宝玉单独相处，也总跟着去。她见着宝玉心里烦躁，甚至想过杀了他也罢，可想到种种连锁反应，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现在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