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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番外十六（第1页）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阿房宫比地星距离太阳更近，但因为上层有仙道步下的手段，所以照进来的阳光，并不比地星上相差多少。

扶苏伏在案上，他昨晚刚刚签署了对于“鸣凤”这处星域布军的文件，因为是刚刚开辟出来的领地，所以要抉择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多，他也就稍稍熬了会夜。但也还没熬到伤身的程度，因为阿房宫是在时刻监督着他的，里面留有父王的留言，务必要让他看顾好自己。

而他有些时候，也会故意让自己忙碌到那个设定线上，如此一来，便能够再一次听见父王的声音了。纵使是一开始就决定背负下这一整个的帝国，但在某些时刻，扶苏还是忍不住会感觉到些许的寂寞。

他毕竟不是那个温柔又强大的父王。他会在做下一些决定的时候，心中生出担心与恐慌，会在判断涉及到了许多人生命条例的时候，心中生出犹豫与彷徨，但他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因为他曾被他的父王亲自教导了三百年，因为他还有父王留下的大秦群臣，还有那些相信他、支持他的秦人。

将身上披着的那件黑色的袍服放在一边，他伸出手，遮了遮从窗外投来的阳光，一盆向阳的景观树伸展开枝条，在他的桌案边，一分热腾腾的早食已经被摆放在了那里。见到这点，扶苏有些惊奇，赵高已经料到自己会在此时醒来了么？他在“卜”之一道上，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境界了吗？

看来就算是父王离开了，他们这些人也都还在继续前行啊。意识到这一点，扶苏忽然有种欣慰感，因为他知道，这就是父王所期望见到的啊。

他食用过了准备好的早食，将自己的形象收拾了一下，然后，在女官的引领下，去往了阿房宫的殿堂。他将要在那里与臣子们相会，商量十日中发生的大事，这个时间是交给外域的人将要上报信息统合起来的期限，而每过三日，都会有臣子与秦王在御书房中相会，讨论一些“琐碎小事”。

他来到大堂的时候，赵高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微微弯着腰，一张往日里熟悉的面上流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那是一种……混杂了惊喜、狂热、感动，想要开口提醒什么，却又死死地闭住了嘴的、极难表现出的情绪。

扶苏有些疑惑，他坐到上面的王座上，然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高张了张口，他分明应该回答此时作为大秦之主的扶苏的问题，但他却是躬了躬身，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样暂时避开了。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侧面的暗中走出，当他走出来的时候，在扶苏的眼里，这片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殿堂就变得像是披了一层的彩，可这一切都不如那个人自身所带的光辉。他温柔又怀念地笑着，像是很久以前对待自己那般，让他每一次，都为这种亲近感到深深的动容。

扶苏感觉自己的手脚像是被锁在了扶手上，他想要站起来，但他的双腿并不听使唤。他眨了眨眼，泪水就像珍珠一样从他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作为大秦二世的帝王，扶苏在当年被养在昆仑山的时候没有颓丧；在得知父王要走的时候，也努力地擒住了最后的时光；他击败了种种的困境，将这个庞大的帝国运转起来，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却在这样一个没有丝毫波澜的清晨泪如雨下。他想要从座位上奔赴而出，但怎么也无法迈开步伐。

陆千秋就走上前来。他拥抱住已经哭到哽咽的扶苏，让其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在他的怀里发泄出堆积的所有情感与郁气。

“父王……”已经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大青年了，身上穿着的也是秦王朝最贵重的衮服，但他还是不自觉撒娇道：“您终于肯来看我了吗？我将大秦管理的很好，您在天上有都看到吗？”

陆千秋笑了起来，他摸了摸这个大男孩的脑袋，用一种无比柔和的语气道：“啊，我都见过了。”

扶苏就一点一点地将自己这些年来遇到的所有讲给他的父王听，其中包含了他遇到的困难、在群臣的帮助下推行的策略、他修改的那些值得一提的条例……

陆千秋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夸上几句，扶苏的面上就染上红晕，后面说话的语句也停停顿顿的。等他告了一段落，在见到陆千秋身后的李斯后，整个人瞬间就麻了。扶苏在登上王位后，极力将自己塑造成一位沉稳而淡定的君王，可今朝这一幕过去，他之前保持了几百年的形象便化为了乌有，大概是又重新回到了当初被父王从咸阳宫中带走的少年模样。

“你做的很好，”陆千秋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他轻声道：“比我料想的要好得多了。”

扶苏怔怔地望向他，闻得这样一句称赞，他忽然觉着，丢脸没什么、付出没什么、疲劳也没什么、哪怕是这空无一人的王座……都可以独自渡过。他原本接过这个偌大的帝国，为的就只是父王的期盼而已。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就笑了起来。而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陆千秋这次的归来没有惊动这个国家，他只是见了几位往日里熟识的好友，从李斯到尉缭，从赵高到扶苏，他们无不是为与他的重逢感到震撼与极乐，这样的感情让陆千秋轻松了许多，他慢慢地，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纯粹的笑。

扶苏愣愣地看着他：“父王，你、你好像和以前有了变化……”

陆千秋没有掩饰自己此次归来后的改变，他在做秦始皇时，威严重于柔和，但无论是李斯还未尉缭，甚至是幼年时的扶苏，都可以体会到他的那种博大的宽仁——只因他在这个国家上付出了太多，他对于秦国的子民，也比同期的那些帝王仁慈太过。

这个国家也是他停留最长久的，是他接收到回馈的情感最丰厚的，每一位秦人都对他有着纯挚且热烈的爱戴，他留下的印记深刻，深到了与这个国家的历史骨血交融的地步。

陆千秋道：“突破了一些界限罢了。”

只有尉缭意识到了什么，他含笑看了一眼这位再度重临的帝君，他知晓他的身上必是有些秘密的，但这样的秘密对于他们这些大秦的臣子们来说又是毫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这个人，是帝君的本身。他归来了，他们就像是找到了归处，一切的风霜雨箭，就像是被隔在了遥远之外，连声音都模糊起来。

他们拥有了很多的时间来享受安宁的生活。秦朝的人才在列缺学宫布满了绝大部分的星域后，如井喷一样源源不绝，如今的大秦的朝堂上，除了赵高还没有退下来以外，也就只有蒙恬还在军中操练着军队。这个国度中，竞争最激烈的永远是官场，不知道多少原本历史的人才在这种“大浪淘沙”中黯然退下，又有那些大才占据了朝堂，成为一时的掌权者。陆千秋听见了几个“鼎鼎有名”的名字，让他也忍不住生出了一刹的好奇。

但他终还是没有走出。秦人们对于始皇帝的赞颂是体现在每时每刻的，过年过节的时候想他，喜庆悲伤的时候想他，围绕着他而生出的文学的作品、游戏的剧情、影视的演绎，是经久不衰的热点，有些时候，陆千秋也会在宇宙网络上看一看这些奇妙的作品，因为大秦文政局的原因，他倒是没有见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可到后面看得多了，他也就不再有兴趣。

他与他的旧臣们相聚在一起。放下了帝国中繁忙的事务，那些人在仙道上的进步与日俱增，更不要说，陆千秋还亲自为他们讲了一次道，到了后来，他们每个人都到达了金仙以上的境界……这样的修为，已经是除了陆千秋之外的最强。

如果……不是这只是个梦的话，他们甚至都能够从此世走出，为已经达到“域主”之境的他重新相助……就算是宇宙之主，也不可能让自己去管理恒沙般世界中的每一件小事。

陆千秋知晓自己在这几个世界里重逢遇见的人，都是可以信赖的人中英杰，他们代表的都可以说是各自世界的顶端，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是能左右到世界的意志的存在。但他也没有将自己的境况告诉他们，因为他希望所有自己所祝福的人，都可以在升华后的世界中突破枷锁，而不是在外面，眼见自己殁去……他不知道自己将会成就“宇宙之主”，也正是如此，这种珍重格外的珍惜起来。

他的选择，既是为了世界，也是为了世界中的人。他影响到了那么多的人，那些人又未尝不是影响到了他？他以为自己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告别，所以他格外有耐心地陪伴了自己的朋友们不知道多久，久到他自己的名字都成了传说中的名号，久到他都要快忘了自己身处的外界……

终于，他心中生出了感应，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他微微一犹豫，向着五方体投入了一道神念，五方体传达给了他最后一个世界一些未来的信息，陆千秋就终于放下心来。

他在沉睡中睁开了眼睛。他坐在古老而孤冷的神座上，掩去了身体的变化，而后抬头，看向了来人闯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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