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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肉体的衰败,心灵的荒芜更隐晦,更抽象,更难以察觉,也更加毛骨悚然。父亲祂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吗?
当座下的天使默认祂的变化,庇佑的信徒对祂的变化一无所知的时候,祂会不会觉得孤立无援?
【第二十五天】
我路过了一个有幸存者的城邦,但他们的身体多少出现了异变,有的脸上长着巨大的肉瘤,有的脊背不正常地弯曲,还有的已经控制不了神话生物形态了,一个黑夜途径的非凡者肋下的肢体怎么也收不回去,只能累赘地挂在身体两侧。
在极端的绝望下,他们推倒了父亲的神像,然后铸造出传说中古神的形象,一遍遍祈祷跪拜。
如果梅迪奇在这里,这群人恐怕当场便会化作焦炭。
我本来也可以杀掉他们,但却想起先前和父亲的谈话,祂说,在让仁慈,勇敢,宽容等诸多美德植入人心之前,需要有一个安稳富足的环境,这叫“物质决定意识”。
我现在大概明白了,在身体遭受病变折磨,没有正常的粮食,随时可能死去的情况下,失去对信仰的动力才是常态——对了,他们这里没有麦子,稻子,红肉,白肉之类的东西,只能靠啃食怪物为生,尽管那无异于服毒。
我在他们面前现身,他们诚惶诚恐地问我是哪位伟大的存在。
我说,我是全知全能的造物主的幼子,时之天使,欺诈与恶作剧之神,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正落在父亲残破的神像上——祂的面容已经斑驳,但仍不失庄严。
惊疑,恐惧,绝望,这几种浓烈的情绪瞬间弥漫了人群,显然他们也意识到我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那个已经收不住神话生物形态的男人拖着四条黑色的附肢,扑到我脚下说,砸毁父亲的神像都是他一人的主意,与其他人无关,是他强迫族人改变了信仰,希望能以鲜血和灵魂平息我的怒火,洗刷亵渎的罪孽。
尽管这样的行为确实当得上“亵渎”二字,但我却并不愤怒,我想起沙漠中的蜃楼里,你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对一辈子都没办法和神打交道的人来说,神不过是愿望的集合,执念的寄托。
那反过来说,一个神明如果无法实现人们的愿望,人们随时都可以厌弃祂,转而看向另一个神。
你还说起你们那个时代“逢神便拜”的习俗,用玩笑般的口吻,也说起曾经有那么几十年,许多供奉着神明的庙宇被癫狂的人们毁于一旦——你的表情惋惜而不痛惜,就像看到一块蛋糕变酸了无法下口,看到一件白衣沾了墨渍难以洗掉。
和你比起来,这里匍匐在地的每一个人都能称得上虔诚。
我偷走了导致积累在一些人身体里的毒素,然后离开了。
【第二十八天】
我来到了白银城,虽然这里还信仰着父亲,但我不想被那么多目光注视着,所以没有露面。
这里的居民和其他地方的人有所不同,他们的变异程度较小,因为这里有一种叫“黑面草”的作物,虽然营养价值单一,但好歹没有让人慢性死亡的毒素。
我偷走了一株,种到先前那个城邦的周边,但不过几个小时,黑面草就枯萎了。这有点奇怪,出于谨慎,我还特地偷了一点白银城的土壤回来,并且用“欺诈”的手段让两个地方的土壤具备了某种程度的相似性,是因为气候吗?
不,神弃之地都是这种寸草不生的气候,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又或者需要肥料?
啧,为什么我一个偷盗者要思考耕种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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