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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相信丈夫胸襟坦荡,若是丈夫贪财,当初就会坚持留下养父的遗产,同她远遁天涯留在朝鲜国或德国不回来。如今这无妄之灾又如何解释得清楚?
“王法无情!为父也不能徇私。你说你不知情,但这印章可是你一手掌管?若没有佐证证明你的清白,只有依法严惩不贷!”杨焯廷痛心疾首,回身眯起眼望着儿子,眉头紧锁含着失望。
“大人息怒,库银不见,云纵罪不可恕。但请大人再宽限几天,容云纵查清银子的下落再治罪不迟!当务之急,是追回银子。”
珞琪见身旁的丈夫既未挣扎,也未纠缠孰是孰非,神态从容自若,沉静的目光望向父亲,恳请容他时间追回库银。
珞琪不由记得昨夜夫子们议论三少爷焕信时,丈夫都在引导大家说,此时关键是要解决银两短缺的难关,不要去追谁的责任。
每遇到一次危难,丈夫沉毅坦荡的气度就令他的身影在珞琪眼中高大几分。
这时忽然一阵糟乱的脚步声,师爷和几位主事在福伯的带领下进来,急匆匆地禀告道:“大人,大事不好!黄龙河青石滩一带的堤坝就要决堤了!”
珞琪此刻的骇然同丈夫一样,众人的目光投向杨焯廷。
杨焯廷惊恐的神色如狂风吹散阴云一般,在脸上稍纵即逝,忽然嘿嘿冷笑几声走近跪地的儿子云纵,咬了咬牙,牙关里发出嘎吱声响,消磨着心中的恨意。又冷笑两声,反问一句:“大少爷是要老夫宽限你几日去查脏?还是宽限你几日去携款潜逃远走高飞?”
话音未落,一纸电文摔在杨云纵冷峻的面颊上,父子二人四目对视。
杨云纵被绑缚,珞琪小心谨慎地看看公公的脸色,俯身拾起那纸电文。
是原大帅奏请朝廷派调龙城新军统领杨云纵去朝鲜国效力的电文,已经得到了李鸿章中堂的首肯,特转到龙城同杨焯廷督抚商议。
这本是珞琪心中挣脱牢笼的唯一期望,不想却在此刻成了丈夫卷款潜逃的佐证,无巧不成书,怕真是无从解释。
珞琪展开那纸电文给丈夫看,杨云纵扫了一眼电文,扬头坦然道:“大人请放心,四十八万两库银一日不查出去处,云纵一日不离开龙城!大人,只是这保堤是眼前大事,事关龙城黄龙河一带百姓的生死,大人!”
“下到大牢,等候提审!”杨焯廷的话音平缓,显得老迈沧桑,含着苍老无力。
“大人!”师爷紧张地上前劝解,又望望跪在地上的杨云纵。
杨焯廷转身回房,珞琪跪行几步上前抱住了公公的腿,贴在膝下哀求道:“爹爹,琪儿不懂得什么公务账簿,但珞琪只相信相公他的为人坦荡,视富贵于浮云。俗话说,‘知子莫若父’,爹爹信不过自己的儿子吗?”
杨焯廷没有低头,目视前方,吩咐下人道:“把少奶奶请走!”
31自怜潇洒出尘埃
龙城总督府地牢,珞琪同云纵隔栏执手相看笑眼,无语凝噎。
没有泪水却是嗓音梗塞,欲语还休。
珞琪鸦髻抿得一丝不苟,泛着淡淡的桂花油气息。
斜插暗绿色的古玉簪,素白色的香云纱百襇裙,上身水红色的衫子,外披皂色斗篷避人耳目,艳如桃李却冷若冰霜。眉峰微蹙,嘴角却勾着浅笑。
身在牢房凄凄惨惨鬼神皆泣之地,越是落魄失意,珞琪反是要将自己装扮得美轮美奂雍容雅致在人前从容而过,去面对那些真情假意惋惜同情的目光和幸灾乐祸的冷眼。
身陷囹圄的云纵浓眉下寒芒带着清寂,清风淡云般没有丝毫对即来噩运的恐惧。
费力地挪动伤痛的身子,带了鞭伤的手微颤着伸向珞琪的鬓边,将那朵娇艳的玉馨花捏起,插在一个令他满意的位置,凝神欣赏着那朵娇艳的花低声说:“若是一朝分离,琪儿就去投奔原大帅,原大帅和沈姐姐夫妇定会收留。”
珞琪微扬起头,绕眶欲下的泪敛回眶中,嘴角勾出甜甜笑意,端起丈夫那轮廓英挺的面颊,望着那双风雨后仍是神采焕然的双眸坚定道:“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疼惜而感动的隔着冰凉栏杆拥搂,狭窄的栏杆空隙间,额头轻轻碰接在一处。
妻子嘤咛般的声音懊恼般叹息:“可惜先父留下遗嘱上言明,所留在外国银行的遗产须是珞琪而立之年后才能支取挪用,不然先取来应急也是好的。”
珞琪的父亲只她一个女儿,遗产也尽数留给了她,只是担心她年少时不知经营胡乱挥霍反是因财生祸,特将这些钱放入了几家国外银行二十年生息,不到时间不得兑取。而珞琪陪嫁的物件也多是些不易变现的古董字画。
杨云纵见妻子习惯地抿咬下唇沮丧的神情,焦虑得眉头拧结,如烟锁深澜一般。
“亏得动不了这宗银子,否则你挪用私囊去填补官银亏空,岂不令人怀疑是欲盖弥彰,更是有口难辩。既然问心无愧,且由他们去查!”
珞琪见丈夫神色坚定,却已是将后事都用心安置,心里一阵凄凉。
从朝鲜回国就是一件错误。
当年她和表哥谱萸嗝分衤恚?ㄏ碌那资乱蛟谱莸难?腹?老招┍还??铎掏11诨椤?
情急之下,表哥带了她离家出走,远走高飞去了朝鲜。
那才真是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几年后,公公又以家中老祖母卧病为由,诳了他们夫妻回到龙城,自此那对父子冤家简直令珞琪头疼欲裂。
“无论如何,先筹集钱款填补上亏空应急,四十八万两官银也无非是为抢修堤坝赈灾之用,若能保住堤坝渡过眼前难关,爹爹也未必会再深究此事。人家还有些私房陪嫁的首饰细软,另有先父留下的古董,只除去那幅名画不能卖,都可拿去典当应急。再不然,珞琪去向南安郡王妃岫玉姐姐借些钱周转,再发电报给志锐哥求他接济一二。虽是凑不足这四十八万两银子,但能解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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