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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琪井井有条的说出自己的打算,丈夫却望着她悠然一笑,笑容中含着讥诮道:“你且省省心,杨云纵焉能用妻子娘家的钱财为自己渡难?”
珞琪菱唇微翘懊恼道:“迂腐!刀都架到脖颈上,还顾这么多虚礼?人家哪里舍得官人去做刀下冤鬼?若是大堤真个出事,公公拿了官人去顶罪消灾,那珞琪空守了钱财又有何用?”
见云纵沉默不语,珞琪低声劝道:“今天小夫人还将自己的积蓄偷偷拿来塞给人家,说是一片心意为官人你救急。”
杨云纵惊诧的目光望着妻子,欲言又止。
珞琪伸手掩了丈夫的口说:“且莫多言,此事人家自会操办,小夫人也是一片心,不忍拒她。再者,人家哪里见得你睡在这阴凉腌臢的地方?”
娇俏地抿嘴浅笑,珞琪目光扫视牢房四周,没有看到传说中房梁上片片蜘蛛网,反是看到雨水泛潮的墙壁上斑驳剥落的墙皮上显现狰狞的形状。
丈夫低沉的声音诡秘地笑答:“莫要小觑了这里,虽不到三宫六院,可也是有七八个‘美人’陪房。”
珞琪见丈夫神色认真,不似玩笑,半信半疑地松开手望着岑然自得的丈夫奚落:“做梦吧?都被打得这般田地,还惦记美人销魂不成。”
“不信?可想一见?”丈夫认真的神色反令珞琪好奇又微生妒意。
丈夫挪到墙角那丛乱草上铺的破草席前,回眸对了妻子诡秘地一笑,又对草席下说道:“快快出来拜见大奶奶!”
猛地一揭草席,一串老鼠蟑螂臭虫之类的活物四蹿而逃,直冲牢栏外的珞琪奔来,慌得珞琪尖声惊叫向后闪去,丈夫却跪坐在地上拍掌大笑道:“夫人差矣,缘何如此失礼?”
珞琪又气又恼,丈夫如此落魄竟然还有心思促狭。
而这笑声背后反更添了凄楚。
来牢房探监前小夫人霍小玉哭着对她透露,四十八万两库银非比寻常,若是再寻不出丢失的库银,一旦黄龙河决堤水淹龙城,怕老爷也难逃失职之罪责。老爷已经决定要上报朝廷,大义灭亲,如今只能求佛祖保佑黄龙河大堤逃过此劫,或许还能暂且压住库银之事,保全大少爷一条性命,否则珞琪怕就要守寡做未亡人。此事的厉害,相信丈夫身在官场更是心知肚明,而此刻却是从容谈笑。
“狗奴才!谁许了你们放人来探监?”公公杨焯廷的叱骂声传来。
珞琪忙扶扶鬓发,整顿衣裳,自知无法躲避,反是平静地迎过去见礼。
公公杨焯廷并未责备她,反是直视牢房中跪地叩首的儿子。
“嫂嫂!”
珞琪抬头,惊愕地发现跟在公公身后的五弟冰儿,不知道公公因何带了五弟来这牢狱。
“死到临头来嘴硬不成?从实交代,本官从轻量刑。”
公公话音拖着长长的官腔,一句话中带出“本官”一词,听得珞琪硌耳,就如每日听丈夫不唤“爹爹”反唤“大人”一般生硬。
“来人!”杨焯廷喝了一声,吩咐将五公子焕睿绑上刑凳。
“冰儿!”珞琪惊得脱口叫道。
“大人!”杨云纵原本低眉敛目,如今也怒火中烧般抬头道:“大人若要刑讯,但可以审问云纵,因何又绑了五弟?这里既然是朝廷大牢,五弟他未作奸犯科,如何要绑他来这里?”
毕竟五弟冰儿还是未成丁的孩子,珞琪不知公公缘何这般狠心。
杨焯廷却冷笑一声道:“既是清楚厉害关系,还不从实招供官银的去处!”
顿了顿又道:“为父就知你心怀不甘。昔日你大伯辞世,让你归宗回为父膝下,你便千般挪揄百般执拗,终是拉了你表妹琪儿私奔去朝鲜,胆大妄为!如今留你在龙城尽人子孝道,你又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胆大包天私贪了库银欲要再逃去朝鲜!知道你骨头硬刁顽,为父只拿冰儿来拷问!”
两旁虎狼般的衙役手中灌铅的红黑两色水火棍戳地发出威慑的响声。
眼见了冰儿被绑缚在刑凳上,灵透的双眸翻着长睫惊惶地望着她,珞琪慌得跪地求公公道:“爹爹,五弟年幼身子弱,实不禁屡屡重责。如今五弟萤窗苦读以备秋闱,身负爹爹夺魁光耀门楣的重托,若是责罚,就拿琪儿责罚吧。”
杨云纵摇晃着阻挡在眼前的牢栏,朗声阻止道:“大人!牢房乃官府重地,五弟并未触犯刑法,如何对他用刑!”
杨焯廷毫不理会,挥挥手,两旁的衙役按头按脚地束缚了冰儿,后襟挽起,裤子剥落,露出一段冻玉般触目冰寒的紧实肌肤。
珞琪慌忙侧头跪地求告:“爹爹饶过冰儿吧!冰儿还小,他受不住这么重的板子。”
杨焯廷低眼望着珞琪问:“琪儿,你实话告诉为父,那四十八万两库银,可是你夫妻私挪去放贷收利?”
珞琪一阵心寒,公公一心认定是她夫妻私吞了库银,未曾做贼却要被搜身一般令人难堪气恼。无奈眼前怀疑她们的人却是至亲的尊长,更令人急恼不得。想要摆明说,她夫妻在朝鲜国也曾经营过钱款,得过朝廷封赏有着不菲的积蓄,加之娘家的钱财做后盾,才不会在乎这些银两,可又怕公公听得多心;若是一味否认,又没个有利的佐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公公定然也是不信。
犹豫迟疑间,冰儿格外从容平静地接话道:“嫂嫂敬请回避!冰儿请愿领责。非是冰儿做错事,也非是替大哥领罚,只是冰儿要证明大哥的清白!‘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孽障!”杨焯廷被冰儿的言语激得勃然大怒,吼了声:“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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