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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谈中,
死生同,
一诺千金重!
……
鲁姐看我有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帮忙么不大积极,不帮忙么又有点抹不开面子,就停住哼歌,一巴掌拍到我脊梁上,说:“行啦行啦,小玲子你玩去吧,到时候给你留几口蜜供尝尝好啦!”
我顺水推舟地说:“好吧,我去看看壁报出得怎么样了。”
鲁姐呵呵笑着说:“甭假门假事了。团委会锁着门,你们壁报组的那伙子全在打排球呢。你呀,就蹓蹓马路去吧!”
我脸发烧了。大k忽然招呼我说:“小玲子,快来,把我兜里的票拿去!”
他两手都是面,欠着身子,等我去拿。我有点下不了手,鲁姐就用两根手指把他胸兜里的两张电影票夹出来,递给了我。
原来,大k本是找鲁姐一块去看电影的,是部新片子,这票挺不好弄的呢。
我拿着票,出楼找人一块去看电影。我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我忽而觉得自己是离开了一桩荒唐事,忽而又觉得自己离开了鲁姐他们才是荒唐。我头一回对自己失去了自信。
看完电影回到宿舍,鲁姐不在,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蜜供的气息。在我的床头柜上,在我平时打菜的小碗里,搁着一团金色的蜜供。我忍不住掰下一条尝了尝,嗯,味道还真不错。
我洗漱完了,打算赶紧睡觉,因为第二天又是早班。可是我看看表,九点五分了,怎么鲁姐还没回来?
我躺在床上,可睡不着。我预感到不祥。到十点五分的时候,我爬起来,穿好衣服,跑到值班室去打电话。电话打到医院,转了两个弯才叫来鲁姐,我听见她用一种我不习惯的声调对我说:“小玲子吗?谢谢你来电话。你还算有良心。跟你说吧,谭师傅快不行了……”我一边听着她的声音,一边猜:难道她哭了吗?谭师傅跟她的关系没有多深啊,她怎么会这么动感情呢?……我一霎时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我不由自主地问:“都谁在呢?”
“我和大k。”她回答我,“大k给谭师傅儿子去了电话,他说来,可一个多钟头了还没到……”
“鲁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劝她说,“交给大夫、护士吧。你明天也是早班,快回来休息吧。”
她没有回答我,而且,把电话挂上了。
我回到宿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非常不安。我抱拢双臂,在门窗之间来回走动着。
有一种意识,渐渐渗入了我的心灵,就是我应当重新认识和评价鲁姐。
我待不下去了。我跑出了工厂,朝医院跑去。毕竟入秋了,白天的热气已经散尽,夜风扑到肌肤上,使人感受到微微的寒气。一些小片的黄叶从人行道树上飘下来,落到我的肩头。我穿过空落落的街道,跑到了医院里。
一进走廊,我就知道事情已经结束。
正把谭师傅的尸体推往太平间。他整个被白单子罩住,煞白的被单无情地勾出了他瘦骨嶙峋的体型。在他的头边,搁着一只我所熟悉的搪瓷钵,钵里是金黄油亮的蜜供。
谭师傅的儿子在推床一侧,呜咽着。另一侧是鲁姐和大k,我仔细观察他们,他们脸上没有泪光,他们的神情与其说是悲戚,不如说是肃穆。
我迎了上去。鲁姐握住了我的手。她凑拢我耳朵边,压低声说:“他的痛苦总算得到了抵偿。他吃了三口我们带来的蜜供,他长眠过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微笑。”这时大k试图把被单稍稍掀开一点,让我看看谭师傅的遗容,却被推推床的护士制止住了……
我和鲁姐在医院门口同谭师傅的儿子和大k分了手。我们俩默默无言地走回了工厂。一路上,我心头涌动着无数的话语,可总说不出口。
回到宿舍,我想提个头,跟鲁姐往深里谈谈。但她却忙着洗漱。洗漱完了,她爬到上铺,仿佛累得散了架,摆成了“大”字,吁出一口气说:“小玲子,劳大驾,给我沏杯热茶。完了你让我睡。咱们明天再谈,好吗?”
瞧,瞒不过鲁姐!她准是从我眼神里看出来,我急着想跟她谈谈。
我知道,鲁姐是喝了热茶也照样睡得着觉的人。我认认真真地给她沏了茶,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鲁姐在上铺俯身接茶。她微笑地望着我。她的眼睛好大好黑好深好亮。
1980年6月写于垂杨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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