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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抵愣怔了一会儿。
就这样想到事情的起因,想到十二岁夏至那天夜里,我二人各自剥着莲蓬,一起翘着二郎腿躺在后湖边的草地上,听端坐在藤编垫子上的大哥,为我们讲天象,气象,物象与星象。
讲了好些我听不懂的话、完全陌生的词,但姜初照却越发感兴趣,最后竟能根据大哥的讲述,指着天幕上一颗不太明朗的星星问:“所以高山哥哥,今夜会有雨,对吗?”
大哥难得一笑,好看得天地失色:“对,太子殿下很聪明。”
不一会儿,荷花迎风摇曳,潮气斜织而下,天果然降雨了。大哥一手拎他,一手拎我,带着我们跑回后院小亭,可亭子到底是有盖儿的,后院又有许多花草木植,能看到的天空狭窄如许。
虽然我还没学会判断天象,但我还挺上进的,也很想学会这门手艺,于是感慨:“要是能有透明屋顶的房子该多好,能看月亮与星星,能看雨霏霏,能看雪纷纷,能看闪电腾起,能看大雾蒙蒙。”
大哥也是了解我的,所以捏着莲蓬杆儿敲了敲我的小脑瓜:“下雨了倒是想看也想学了,方才天气好的时候给你讲,你却只顾着吃莲蓬。”
姜初照煞有介事地抬起手,揉了揉我脑袋上方才大哥“敲打”的地方,还俯身给我吹了吹:“疼吗?”
本来只是一句心血来潮的喟叹,可姜初照真的把透明屋顶的房子给做出来了。且据大哥讲,为建造这间小房子,姜初照花了很多心思,来找他讨论过多次,图稿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找工匠打造的时候,他亲自指挥着,一刻也没离开过,不满意的地方绝不凑合着放过,甚至——
“怕视野不够开阔,又拆掉部分墙面换上了整块的琉璃。地板也没放过,连上面相邻的梨花木的纹路,都要能互相接合延续才行。”一向严苛的大哥说到这里竟也有点瑟瑟。
思绪回到今日,回到此时。
姜初照先进去确认了一遍这小阁是干干净净的,才回头递过手来,带我上去。
安置好炉子,温上酒,他把身上崭新的外袍递给我:“太后穿上吧,别冻着。”
“不会,我一点儿也不冷,你穿着吧。”可我这身子仿佛跟我的嘴杠上了,话音刚落,就打了个清晰的哆嗦。
他拿外袍的手还停在半空等我,我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俏没声儿地抬起手想接过衣服来,却不小心触到他微凉的手指。
这一下像是被针扎到了。
我二人都打了个颤,外袍差点掉下去罩在炉子上。
两厢对视了一会儿,他最先眨了眨眼睛,颧上渗出微微红色,起身把外袍披在了我身上,怕我拒绝似的,还跪坐在我面前,为我系上了系带才回到对面。
“其实今年也准备了焰火,只是下了雨,燃不了了,”他拿起火钳,往炉子里送了一枚炭,讲的虽是憾事,但语气里却难掩悠悠惬意,“就在此处喝果酒,看雨落,太后觉得如何?”
温酒壶中溢出丝丝缕缕的甜香,惹我忍不住舔了舔唇角:“哀家觉得这个安排也很好。这观景阁虽然小,但是用处却很大,能听风能观雨,能看天象辨星宿,能饮酒作乐能吟诗作对,甚至酒到酣处,两厢畅快,还能……”
我打了个寒颤,唇齿先于脑子顿住。
他已经把酒倒入杯中递给我,抬眸时目光清亮得不像话:“还能做什么,太后怎么不讲了?”
接酒杯的手抖了抖,酒水顺着我的指缝流入他的手掌,他不甚介意地拿起绢帕擦了擦,低笑询问:“太后今晚怎么了,为什么总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为什么心不在焉,自然是差点说错了话呀。
心里一边忐忑着,为什么会情不自禁说到这些;一边又庆幸着,幸好是晚上,他应该看不出我的脸一直在发烫吧。
可天不怜我。
庆幸不过半秒,酒还未入唇畔,就听对面的人撑着下巴,歪着脑袋,天真无邪地问我:“好端端的,太后为什么脸红了?”
我:“……”
我:“炉火真旺呀,照在我脸上都感觉有些热呢。”话一说完,不争气的身体像是故意找我不痛快一般,再次自作主张打了个哆嗦,完全不顾及我的颜面。
姜初照呈乖巧无害状,持续发问,像是一定要把我拉下马才甘心:“那太后手抖又是因为什么?”
我这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后凄苦地放下,含着一包泪扯大谎:“这酒,可真是太烫了,都不好下嘴呢。”
目之所及,这条傻狗已经端起自己那一杯,仰头灌了个干净,灌完了还不算,竟还舔了舔嘴唇,笑出漂亮的白牙:“太后的口舌格外娇软所以觉得烫?朕却觉得温度正好哎。”
他说什么?口舌娇软?
本来已经尴尬不已了,他这话一出来,更是叫我如坐针毡。
但很快我就觉察到了不对劲,扣住地板缝,眉头皱得极深,抬头问他:“这是仗着小阁内只有我二人,所以陛下讲话都这么放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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