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米网络小说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1页)

天未暗,乐坊灯火已明。厅堂内,客官大都已落座,因没到戌时,伎子未出,来听乐的人们,便彼此絮叨着,呷着茶水,剥着瓜仁,待这半刻。跑堂的堂倌,穿梭座椅间,添茶续水,麻利至极,吃这碗饭久了,往来于此的客官,财丰财贫,心喜心忧,或是来寻乐,或是来捱愁,一眼皆清,然见惯了人情世态,就愈发守着行规,说着行话,无心也无暇粘染这世心,纵有时见王孙公子发狂使性,相公少爷秉痴弄情,也不过是无聊时,与同伴的一时笑噱。在这坊间,世人的风月心、疯魔事,多的是,从坊里出去的白头姑婆,哪位青丝丽容时,不系着几香车情痴孽鬼的红绡缠头。倒是东南角上,一张方桌前孤坐的青年,让这久阅人心的堂倌心头一动,只见那青年着青衫,髻上簪着枚青玉簪子,一人端起茶杯呡了口茶汤,放下茶杯后,就那么落寞的坐着,只是在那落寞里,颇为青涩的面颊里隐着一丝羞涩。一月前,青年来此时,那股羞涩就在,但在堂倌眼里也不算奇,只是一月后,每日皆来,那股羞涩还在,倒是让堂倌有些好奇,也觉得可亲。堂倌躬着腰,快步溜到青年跟前,行了一礼,笑道:客官要续水吗?青年颔首一笑,那羞涩气,在堂倌眼里,又洇在了青年的脸上,青年掀起碗盖,堂倌把还剩着半盏茶水的碗续满了,青年放下碗盖后,依旧赏了堂倌七文铜钱,堂倌接过,一笑,又一礼,拎着铜壶走了,走了几步,又暗暗回头瞥了一眼,青年那消瘦的背影,在一厅喧哗里越发落寞了。

堂倌走后,一声锣响,戌时已到,伎子要出演了。大厅里,人声一静,只见一豆蔻女孩,抱着琵琶步入台中,朝大厅唱了个喏后,便坐下转轴拨弦,弹唱起来。女孩唱后不久,原本静下的厅里,又渐起了一丝话声,话声倒也不大,但在指弦喉歌里,依旧可闻。此也是乐坊常态,初时暖场的伎子,皆是新人,纵技艺不弱,然在世人眼里,到底还不值得珍重,真正当红的伎子,要等新人暖场后,亥时初刻才出场的,多少茧指女孩,费其半生,也未必能从戌时走到亥时。琵琶女孩歌了三曲后,行了一礼,抱着琵琶离去了,又一伎子,携着洞箫而来,只是那青年似不觉一般,依旧孤坐着,目无所视,耳无所闻,心似封闭在所念的心事里。台上的伎子,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众人所待的伎子出场了,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伎子拨弦而歌,楚音悲动,怨情哀生,伎子亦是欲悲极而泣,哀极而泪,台下听众,亦随伎子一声一弦,神悲心伤,戚戚无言,倒是那青年落寞依旧,低头看着桌上的茶碗,并无悲哀之色。伎子歌毕,行礼而去,台下众人,静了片刻,才起喝彩之声,之后如常,今夜曲乐已结,台下众人意犹未尽的离场。此时,一位女子携琴而上,算是送众人离场,那适才低着头的青年,此时却抬起了头,看着台上的女子,脸上的一丝羞涩又漾开了。那女子在众人话语声里,脚步声里,抚琴而歌,曲为悲词,女子却无悲声,歌中相思之苦,在女子笑靥温言里,却若相见之喜,青年痴痴的看着,静静的听着,浑然不觉身外之事,但觉整个厅内,女子只是对自己唱的。女子歌完,厅内众人已散尽,唯青年一人尚坐着,女子起身后,对厅内人行了一礼,青年亦急忙起身,还了一礼,还礼时,青年似乎见女子眉眼一笑,女子走入台幕后,青年面生悲色,落然而离。

青年走出乐坊的大门后,回看了一眼,门口的那串红灯笼,明晃晃的光,透过那层红纱,照在心头,也成了胭脂,成了血。街瞿上行人匆匆闹闹,青年似不觉一般,独自走过,心里还念着那女子的一笑,她似乎笑了,却难以觉判,她好似没笑,又不舍断定,今日的相见,和昨日一样,如梦如幻,还是等明日吧。青年任由步子,折进一条巷子,今夜无月,巷内昏暗,两道夹墙内的家户,隐隐传出人声狗吠,青年随着感觉,走到了一院门前,扣响了门环,门环声在静夜里,又惹出几声狗吠。门开了,一位端着油灯的老妪,站在门后,待青年走进后,又栓上了门。老妪见青年进门后,和之前的每夜一样问道:戏完了。青年道:完了。老妪执着油灯,跟在身后,又道:今夜的曲可好听。青年低声道:还好。老妪又呶呶的道:每夜听,每夜看,每夜还不是一样的,倒枉费了多少银钱。说着,青年已走到了,院角一间厢房的门口,便也不答老妪的话,推门进屋了。老妪站在门口,待青年点燃房里的油灯后,才离去,离去时,又在门口叨扰了两句。青年见老妪走后,关上了房门,心里倒有些烦躁,来此地赶考后,无心间遇了那女子,便有心寻处相近的人家,租赁了间房子,只是便于去那乐坊。这家房主,一位老妪带着两个孙女,平日性子虽随和,只是每夜开门时,总念叨着那戏乐,似对青年流连乐坊,有些不解,有点忧心。青年坐在案前,看着叠放的书籍,也无心翻阅,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听着,等着。不一会儿,如往常一样,巷子里有轻微的步履声了,青年的房间在院角,与巷子就一墙之隔,夜深人静时,巷子的行人倒也可以倾心而闻。那脚步声停了,敲门声又来了,接着对面的门枢响起了开门声,她也归家了吧。青年也是前几日才发觉,那乐坊的女子就住在对面,那日傍晚,青年欲去乐坊时,刚拉开院门,见女子也从对面的院门出来,青年心头一惊一颤,躲在门后看着女子,待女子走远了,才从门后走出,心还是擂鼓似的跳着。知晓女子就与自己对门而居后,青年初始几乎不敢再去那乐坊,怕再见到那女子,然想起女子,那人走茶凉时,独自弹唱的身影,若缥缈孤鸿一般,心总是摇曳不已,去了乐坊,见了女子,愈发难离,难忘。一夜,青年离开乐坊后,在房里默坐,忽然想起玉溪生的直道相思了无益时,猛然间听见巷内飘来一串笑声,一片敲门声,一缕开门声,青年觉想女子来了,那心霎时也成了春蚕蜡炬,之后的夜晚,青年总是静等着女子的归家声。巷内重归寂静后,青年对着油灯,枯坐了半刻,想着她也安睡了吧,便起身舀水洗足,睡去了,又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入梦。

看着众人离散,女子抚琴而歌,词里也是离散之苦,然经了、见了半生离散,心头也就不苦了,只觉这音韵之美,只识那词藻之丽,世间的人心,人心的悲苦,拨到这琴弦上,填入那唱词里,也就如月下荒墟、水中幽影,透着清寒料峭的美。女子唱完后,按着旧习,对离去的众人,行了一礼,然后携琴,一笑离场。女子走入后台,丫鬟闹哄哄的收罗着伎子的行头,伎子笑吟吟的闲语到客官的绯事,不知怎么,一位年幼的伎子惹恼了当红的伎子,当红的伎子冷笑冷语道:才上台几天,才收了几条红绡,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尾巴就翘到脑门了。年幼的伎子,听了,便红脸赤脖的恨言道:你也才红了几年,满坊的人都不在你眼里了,不就仗着包养你的老爷,不就惹得张家的少爷为你投河嘛,等到年老色衰了,还不是孤命鬼,我们这行当,麻雀见乌鸦,谁也别瞧不起谁,谁能真成凤凰。当红的伎子也红了脸,仰着头道:也得有人为你投河,再说不迟。另一位身脸丰腴,多少有些年纪的伎子道:阿弥陀佛,别说投河了,阿姥年青时,一位相公倒是为她投了三次河,可每次都被救了,依我看投一次就够了,投三次分明是想洗澡摸王八了。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唯那女子整理着琴囊,似对身边人与事,不知不觉一般。正在喝茶的阿姥听了,笑骂道:生你个烂疮,遭你个麻风的,老婆子都快入土的人了,还拿我打趣。众人闻之,又是一笑。收拾好后,坊里的人们,陆续离去了,女子抱着裹好的琴囊,提着灯笼,也离开了乐坊。女子行在街上,夜深了,行人无多,女子见街角槐树下的那副馄饨担子还摆着,虽不觉饿,然还是坐下,要了碗馄饨。卖馄饨的是个老叟,发白齿疏,年事高了,煮馄饨时,也比往年慢了些。馄饨煮好后,女子在一张矮桌上吃着,老叟见无人,便坐到女子对面,点燃了旱烟管,一呼一吸的吞烟吐雾,似自言语的叹道:今年雨水少啊。女子看着老叟,点了点头,道:是啊。老叟叹息了声:去年倒是雨水多。女子看着老叟,觉得那一红一暗的烟头,怪落寞的。老叟又道:去年城外长大水,我家老婆子,见岸边飘来一双木屐,想捞起来,结果滑到河里,被水冲走,连尸首也没捡到。女子一边吃着馄饨,一边听着,老叟在椅子腿上,磕了磕烟灰,又叹道:之前,每夜的馄饨都是她包的,现在,一副担子的事都要我一人做,剁肉啊,和面啊,包馅啊,累啊,做不了几年了。老叟还在说着,女子吃完了,便付了两文铜钱,拿着琴灯走了,女子走了,觉得老叟好似还在说着。到了那条巷子了,女子用火折子,点燃灯笼,走了进去,其实不点灯,也可心见,走了十多年的路了,一草一石都熟悉于心,然点灯的习惯,不愿改,灯照亮的不仅是脚下,还有心头,也只有心头的这盏灯,让自己面对人走茶凉的离散时,还能如意又自如的唱着。到了家门后,女子敲了敲门,家中的女僮开门了,女子走进家中,女僮接过灯笼,又关上了那扇门,门枢在静夜中,吱呀的响着。

那每夜的开门声,响在青年的心头,久了,心也就成了那扇门,门开开阖阖,心都快碎了,但还是等着那敲门的人。青年每日去那乐坊,见那女子,每夜归来,待那女子,却无一语相言,若相见相识了,该说什么,该说什么才好啊,青年也不知。一日,青年外出归来,看着对面的那扇门,每夜女子的归家声,又响起了,便不自觉的走到了门前,却也不知该做什么。青年自觉恍惚时,门却开了,只见女子走了出来,对呆在门口的自己,笑言到,公子有何事?青年听了,痴痴的看着女子,也不知回话,过了片刻,见女子欲走了,才颤着心、壮着胆,用家乡话说到,姑娘是扬州人吧。只见女子一惊一笑,留步说到,你怎知道的?青年脸颊绯红道:你唱歌时,每到叹息之处,总有个咙声,这是我们扬州的话啊!青年只见女子看着自己的眼睛,喃喃说到,来北方二十年了,还以为都改了,想不到还有一字的音,被你听出了。说罢,女子离去了,青年也不敢相追,只是立着,看着。女子走过拐角后,青年又呆立了片刻,才回到自己的院子,房主的两位孙女,在院里游戏,见青年来了,寻上前来,问着什么,青年也没听清,走进房间,关上门后,魂不守舍的躺在床上,想着适才与女子的相遇,念到那刻的女子、那时的自己,心中狼忼又惭愧。不觉间,青年发觉窗子的光暗了,竟已到了黄昏,要去乐坊吗?去了,多难为情啊,不去,却又煎心似的难熬,犹豫了会儿,青年走出了房子,房主的孙女坐在屋檐下,见青年外出,便笑问道:大哥哥又去听乐了。青年看着那女孩,觉得自己的心事,似被别人看透了,脸不禁一红,点了点头,快步走开了。到了乐坊,惴惴不安,念念难熬的等到了散场,女子又来了。青年见那女子,今日似有些不悦,眉目之间藏着一丝冷意,弹唱之时,青年细心听寻着往日的那个咙音,今日却没有听见,是女子刻意收了吧。弹唱完后,女子依旧起身,行了一礼,青年还礼时,却不敢看女子了,只觉她起身行礼时,眉目之间,好似异于平日,有种说不清的寒凉,是自己今日唐突,惹恼了她吗?青年走出乐坊,风吹来,深秋了,有股瑟瑟的凉意,走过街角时,见一颗槐树下,摆着副馄饨担子,青年觉得有些腹饿,才想起今日见到女子后,竟还没有食饭。青年便坐下,要了碗馄饨,买馄饨的老叟煮好后,端了上来,见四下无人,便坐到青年的对面,说起话来。青年吃着馄饨,听着,又没听见似的,老叟也不在意,就自顾自是的说着:去年发大水,我家的老婆子,见河边飘来了一顶斗笠,想去捡起来,结果落河死了,尸首也没了,为了一顶斗笠死了,不值啊,可苦了我,现在一个人也做不起活了,累了时,就想起那老婆子,不值啊,一顶斗笠。青年吃完了,付过钱后,老叟对青年说道:下雨了,要穿木屐啊。青年自有心事,也无心理这老叟,微微一笑,离开了。到了房中,青年相灯而坐,如往常一般,等女子的归家声,然夜深了,更柝又响了,已是两更了,还未听见女子的归来,青年不由得有些心焦。又捱了一时,青年躺到了床上,却依然难以入睡,在半睡半醒时,听见了几声狗吠,似乎那归来声又来了,脚步,敲门,开门,她归来了。

今日来到坊中,听得一故人的死讯,女子心中微微一惊,面色却也平静。那故人是女子,从前坊中的同伴,也是女子的师妹,与女子最为交好,七年前,嫁与了一商人,离了乐坊,做了侍妾,也不便与女子交往了。此后,虽未繁见,然不时也有书信往来,心来神往也未淡薄,近两年,那故人或是家事缠心,女子呢,历岁经时愈长,于人情往来看得愈淡,两人的书信交往也疏了,然彼此心头不时也念着彼此,情谊倒也没凋。此时,听见坊里众人,有心有口的撕扯着那故人生前事,或是说她遇人不淑,成亲后就失欢于人,或是言她,自身苦命,嫁入商户后,也没个一男半女,也有说她是受商人冷落、受大妻折磨,得了失心疯,吞金而死的,女子心头不免微苦。女子难逃身边的耳语,便坐在一旁,解开琴囊,摸着那一根根弦索,似在弹着一般。快到戌时了,阿姥见众人还在说着,便清了喉咙,骂道:也都是坊里的姐妹,还嚼着人家的死人骨头,按辈分,按资历,人家要高过你们不少人,人家命不好,你们以后就都命好了,客官都来了,还说个不停,乐不奏了,你们都去做正宫娘娘。众人见此,方停了闲聊,准备登台。女子坐在台后,一言不语,手指却还摸着弦索,似在弹着,又似在断着,台上的声,台下的人,都不在心耳中,整个坊间都空了,整个心也空了。又到了散场时,该女子上台了,女子眉目一寒,走了出去。到了台上,女子也不看众人,走也罢,散也罢,又与己何干,曲词依旧是相思之苦,然女子弹唱时,指尖喉头却有意褪去了那苦,世人哪知那苦真,出了这乐坊,在声色里千柔百转的心,也就立刻在锱铢里血污狼藉了,不值得为世人唱那苦心。唱后,女子如常,对刚才的世人,仍然行了一礼,便离去了,爱怨也罢,守着行规就是,守住了,才不沾染。出了乐坊,女子雇了辆马车,去那故人家中,为其上株香,已尽己心。到了那故人家外,女子却见,门口的灯笼未换白纱,心里倒是一惊一喜,怀疑是讹传,便问了门人,门人却告诉女子,今日是家中主妻的五十寿辰,不宜挂白,那故人,家中三奶奶的灵堂,设在府外东南角的草堂内。女子依言,到了那灵堂,只见潦潦草草的搭了间草席棚子,冷冷落落的一口薄棺,灵前也无人跪灵,零零散散的几个家仆嬉嬉笑笑的围着说话,见女子来了,也无人应答。女子心里一悲一凉,也不理旁人,取了株香,对着灵堂,行了一礼。上香后,看着女子的牌位,上写着某氏之妾某某氏,心里一叹,当初一道学艺,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后来离了坊、入了户,如今死了,连姓名也不是自身的了,这场生啊,真个苍凉又无奈,花落人亡,托体成泥,且让我送你最后的在世之身吧。女子便取下琴来,盘坐女子灵前,弹奏起来,起先声调凄绝,后来似悲非悲,再后,已无悲苦,只是若旧友相叙、故人相谈。几位家仆,初时见女子弹琴,颇为怪奇,欲驱之,然闻琴声感人,便忍住了,之后,听着,听着,为女子琴音,触心撩神,想起人世生死,念起那亡人生前幕幕,心倒也都柔了,只是听着琴声,看着女子,不在闲话了。女子弹了一宿,天明时,才归家,众家仆见女子离去,送出了灵堂,方无言散去。

青年那日遇见女子,与女子相言了,却在台下见女子眉目生寒,倒不敢再想与女子说话了,也不敢再在坊外遇见女子,唯有在那坊中,在那台下,心头隔着,那层似有似无的纱,才敢面对女子。乐听了一夜夜,人念了一朝朝,青年却觉与女子还是若即若离、如近如远,可也就是这份迷离,迷在心头,女子化成烟云笼住了青年的心,散不去,拂还来。深秋过了,木叶落下,寒冬已至,梅花也开了,房主院中的那株梅树,像缭了一团红霞,青年看着那一树绯红,却记不得这梅花是哪日开的。那日,房主的大孙女,一位豆蔻女孩,在梅树下看花,见青年归来了,便问青年,有何诗句是写这梅花的?青年看着落花,不觉想起女子,想起自身,刹那起念,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可又见女孩映着红梅,笑靥如霞,便静思了片刻后,笑道:明朝深巷卖梅花。女孩听了,嘟着嘴道:是卖杏花,这诗我也知道的。青年也笑道:此时是冬天,只能卖梅花。次日,青年晏起后,出门时,却见一女孩,挽着一篮子的梅花,沿巷叫卖,喊声脆生生的,像是故乡新摘的菱角。女孩走过青年时,女子的院门开了,女子家的女僮唤女孩过去,买了一支寒梅。青年见此,想起昨日与房主孙女的话语,倒是微微一笑。青年归来时,与同乡喝了两杯酒,青年本不胜酒力,又心事郁结,此时也有些酒意,见到院中的那一树花红,便唤房主来,说要买了这株梅树。房主见青年有些醉意,只当是酒话,也不当真,就笑道:这梅花,你看多久都行,看到我这老婆子死了都行,谁还收你看花的钱。青年却摸出一块银子来,递与老妪道:我不光看,还要将这树带回扬州去,银子你拿着就是。老妪也不接银子,劝着青年回房睡去,青年却不依,仍将银子塞给了老妪。次日,青年醒来,站在院中梅树下时,老妪走了过来,将昨日的银子欲还给青年,青年却有些脸红的道:阿婆,这树花,我真的买了,我有我的用处。老妪见了,还是要还银子,后见青年意坚,亦知青年性子有些痴,便剪了小半块银子收了。青年见老妪走后,看着梅花,挑了一会儿,折了枝,然后心颤意悬的走到女子门口,将那梅花插到了门缝里,才仓皇离去。傍晚归来时,青年见女子门上的梅花,已没了,是她收了吧,心又是一颤一抖。夜间,在乐坊,要见女子时,想着今日的梅花,青年的心翻来覆去颠个不停,见到女子了,还是那么远远的,却觉今日女子,眉目间暖意融融,叹息时那个咙音,竟比平日重了些,告别时,青年觉女子看了自己一眼,似在为梅花道谢,青年的脸也为女子的目光暖红了。如此,青年每日总折了枝梅花,暗送到女子门口,直到梅花谢了,青年看着那一树湿寒的枝柯,却觉心里的那枝梅花,还开着,红得像新抹的胭脂、烧着的炭火。

清晨时,一道童来女子家,送了张帖子。女子收了,开后一看,原是城中一道观,相熟的道姑,请其去品茶。女子多日没去道观,亦多日不见那道姑,心头倒也有些想念,便雇了马车,去与那道姑一晤。道观在城里一座园子里,园子也是私产,应景也好,随俗也罢,园里建了一庵一观,便请了姑子寄住其中。女子到了园子角门时,那道姑已候着了,与门人相语后,带着女子进了园子。到了观中,道姑拿出一小罐茶叶来,对女子笑道:近日得了一罐江南的茶,你是南方人,特来请你尝尝。女子道:这寒冬腊月的,任他什么茶,茗气都散了,还不一样的。道姑一边分茶,一边笑语道:就你讲究,任他什么气都散了,根还是在南方的。说着,道姑泡好了茶,与女子在炉边坐着,又命道童摆上棋盘,与女子一边品茶,一边对弈。棋盘摆好了,茶汤也温了,道姑见女子饮了半口,便笑问道:此茶如何?女子待茶汤滑过唇舌,又品了会儿,才道:也罢,到底是南方的茶,虽有些涩了,味倒也清渺。道姑听着,拿过棋钵,笑道:还是老规矩,让我七子。女子也笑道:还没长进,又要让七子。道姑笑道:不是没长进,是没天赋,对弈之事,求得就是输赢未定,若输赢早知,对弈又有何趣。女子道:亏你还是奉道的,胜负之心还这么炽,人生在世,看透输赢,无了胜负,才能逍遥而游。道姑笑道:鴳不知鹏之志,鹏亦不知鴳之乐,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亦是心物之乐,虽是在这樊笼之中。女子道:山水也好,樊笼也罢,心有就有,心无就无,安即乐,悲即愁,这园子是这道观的樊笼,这城池不也是这园子的樊笼,这天地又是这城池的樊笼,相濡即是涸辙,相忘就是江湖。道姑笑道:罢了,罢了,还是你看得通透。对弈三局后,依是道姑皆输,女子道:天色不早了,要回坊里去了。道姑一边收拾棋子,一边笑道:归天地,归樊笼?女子道:天地一樊笼,各归各的,各忘各的。道姑送女子离园时,见道观门口的一树红梅,灿如霞锦,女子道:这梅花倒开得好。道姑道:是啊,我不许人折的。女子:为何?道姑:好生生的开着,折了也就凋了。女子道:此非惜物之心,乃是我执之念,花在树上就不凋了么,在瓶中亦凋,在树上亦落,折与不折又有何异?道姑笑道:在树上是天然,在瓶中是人为,自然不同。女子道:人间之美,是天然,亦是人为,鸟兽岂知这梅花之美?道姑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不乐?女子听了,倒是一笑道:你家小祖师爷的经典,都被你歪用了。说着,已到了园门,与道姑别后,女子雇了马车,归家而去。到了家门口,只见门扉上,插着一枝红梅,女子想起与道姑的相谈,不禁一笑,拿过红梅,插入了案上的花瓶里。吃过饭后,又携着琴,去了坊里,如往日一般,弹唱完后,才归家中。后几日,家中女僮告之女子,门上每日都有枝梅花,女子无欢无喜,无惊无奇,淡淡说道:收了吧,可怜那花了。

青年送女子梅花后,每次皆见女子收了,心也苏生起来,温热起来,每次在乐坊,见到女子,也觉得女子近了些,暖了些,不再如先前那般隔纱阻缦的缥缈了。有很多夜,散戏后,青年在乐坊的门口,等着女子,欲陪着她,走过这街,走过那巷,欲和她一道去那槐树下吃碗馄饨,欲和她用家乡话聊聊家乡事。可青年在乐坊门口,听到里面走来的脚声、话声、笑声时,却又担忧了,忧被女子的同伴知晓,忧女子不理自己,忧女子看不起自己,便失落的逃走了,逃走后,又不甘,又不舍,又难堪的逃回了。青年煎熬多日,终于决定,今夜等女子,与她相见相诉,满怀希翼的出门时,只见一男子在女子门前扣门,门开了,男子走了进去。青年恍惚觉得,那男子进门时,似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笑了一下。青年如坠寒窟,也不知出门了,便回到房中,想着刚才的那男子,他是何人,为何进女子家中,为何对自己一笑,是在嘲笑自己么,他知晓自己的事么,是女子告诉他的么?青年只觉心若蚁啮,若火灼,万般疼痛时,听见女子的院子里,传出了琴声,是她在弹啊,接着一缕萧声,也缠着琴声响起了,是他,是他啊。那琴萧之声,若丝若线,勒进了青年的心头肉,心都碎烂了,但还是觉得痛,难以自禁的痛,想起她在台上对自己的一眸一笑,青年不禁哭了起来,又怕被他人听见,便噎着声,嚎啕而泣。这么多日的苦楚,这么多夜的悲忧,都随着这哭泣,涌了上来,不知过了多久,青年只觉肺腑都空了,手脚发凉,窗外暗了,琴萧声也不知何时停了。青年躺在床上,看着暗下去的窗子,乐坊的灯又亮了吧,还要去么,还要见她么,青年觉得自己该恨她,该忘了她,但发现忘不了,也恨不起来,倒是恨起了自己。青年起身,又去了乐坊,乐坊已经开乐了,他见自己的那张桌上还空着,便坐了过去,堂倌跑了过来,添茶后,笑言到,还以为客官有事,今日不来了呢。青年对堂倌一笑,点了点头,待堂倌走了,青年才想起今日没给堂倌茶水的赏钱。一折折曲完了,一个个人走了,她又要来了,青年觉得心又痛了起来,欲离开此地,到底还是留下了。见女子登台了,那眉梢是喜的,是因为那个人吧,今夜女子的弹唱,青年觉得格外的温柔,那温柔的琴声里,萧声又起了,和鸣和韵,相伴相依,青年心头一痛,眼里又湿了,只觉喉头有丝腥甜,但被自己极力压服住了。女子弹唱完了,如旧行礼作别,青年挣挫起来,见女子笑着,他也不由自主跟着一笑,行了一礼后,踉跄离去。走到门口,青年呕出一口痰来,红光下只见那痰也是红的,青年也未在意,游魂似的,回到院子。老妪开门时,对青年道:后生啊,别嫌老婆子多嘴,也快科考了,你即是来赶考的,也别光顾着听乐,也把书看看。青年听了,苦笑道:是啊,要开考了,要开考了,快完了。夜里,青年空空茫茫的迷着,辗转良久,方才入梦,梦见自己回扬州了,到了家中,只见女子竟在自己家中,青年心头一惊一热,忙欲赶上前去,忽然又见,那男子也从自己房中走了出来,心头不免一阵恶寒,醒来时,冷汗淋淋,过了半晌,才惊觉是梦,却仍难释怀。

女子与女僮食饭时,扣门声响了,女僮跑着去开门,女子也放下碗筷,走到屋檐下,见男子来了,迎到院中,忙行了一礼,笑道:接到信后,日日想着你来,昨夜灯花绽了又绽,我就知道今日你要来的。男子也笑道:昨夜刚进城,今早就寻来了。女子引着男子进到屋中,笑道:正在吃饭,一道吃了吧。男子道:也好。女僮去厨房拿了副碗筷来,女子又命女僮,取两枚酒盏来,自己往柜子取了一陶瓶酒水,坐到男子对面,为男子,也为自己斟了杯酒,举杯朝男子道:师哥,多年不见,三妹敬您一杯。男子也双手执起酒杯,与女子一道饮尽。男子饮完后,看着那陶瓶道:在这北方,倒难得这江南的黄酒,你怎收罗得的?女子笑道:还是四年前朋友送的,一直没机会喝。男子又吃了几口菜肴,笑道:来北方这么多年了,话音都变了,口舌之味倒还是我们家乡的。女子笑道:吃惯了清淡,也就没改了,你觉我话音变了,可我说起北方官话时,到底还有一字之音,忘记改了咙。男子道:哪个字?女子用北言笑道:听不出,也就算了咙。男子一笑,又夹了几箸菜肴,然后放下碗筷,女子也食饭完了,女僮收拾碗筷后,去厨房烧水,以便泡茶。女子道:师哥,此回来了,打算盘恒几日?男子叹了口气,言道:商行里的事,少则七日,多则半月,俗事缠身,今日来你这了,明日也不知还有闲暇来否?女子道:能见着你一面,我也就够了,你还是忙你的事为要。男子看着女子,又叹息道:想当初,我们在班子里,何等逍遥快活,后来弃了乐,成了家,谋生商铺,心也就俗了,又脏又累,我们那拨兄弟姊妹,就你还守着师傅的道行。女子道:各有各的命,各有各的造化,成了家也未必不好。男子又道:我冬日时,怎听得小七死了。女子道:是死了,我送了她一夜。男子捶了一下腿,叹道:我还打算看完你后,去访访她呢。这时,女僮泡了茶,送了上来,男子待茶温了,饮了一口,说道:这北方的茶,苦酽酽的,你也喝得惯么?女子笑道:现在倒是觉江南的茶,味太清了,有些喝不惯。男子笑道:反认他乡是故乡。女子听了,也是一笑。男子放下茶盏,看着女子,叹道:不打算回去么,真要一生都流离他乡。女子低下头去,言道:当初离开了,就没想回去过。男子道:那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把心结着,也不梳开。女子叹道:早就忘了那人,只是相与从前的自身,有个了断,不再牵扯。男子也叹道:罢了,罢了,我们这行的命啊!说着,女子唤男子,走入琴房里,递了一支洞箫与男子,笑道:多年没和师哥合奏了,今日再奏一曲吧。男子接过洞箫,笑道:成家行商后,我多年没碰过乐器了,也不知忘了没?女子笑道:十余年的辛苦,入心入骨的技艺,哪会忘了。女子便弹起琴弦来,琴声响了,男子摩挲着洞箫,犹豫了片刻,递到唇边,吹了起来,萧声也响了。一曲后,女子心意未尽,又奏了两曲,方才罢手。男子拿着洞箫,叹道:到底生疏了。女子道:乐不在技,在心,心诚即可。男子笑道:你倒入了化境,连师傅的训导都改了。女子听了,不由得一笑,想起那时师傅说:乐先在技,后在情,之后在心,方是完满。男子走后,女子独坐院中,想起旧人旧事,心头一暖,眉头一笑,故乡啊,隔了半生,回头看去,那柳梢的新月又照着往事。

青年疯魔一回后,病了半月,才渐愈,身子好后,心也平复了些,又想着那女子,便又去乐坊相见了,堂倌见青年来了,笑道:相公来了,多日不见,还以为相公不来了。青年也含笑道:有些事情烦住了。说着,又给了堂倌七文赏钱,堂倌接过赏钱,却觉青年往日的羞涩散了,生着隐隐的悲凉之气。这心要痊啊,还得脱几层皮,还得死过几回,才断得了,走时,堂倌暗暗叹到。女子来了,青年多日不见女子,此时见了,倒忘了那萧声,觉得女子和初时相见一般,凉着的心又热了,待女子唱完,依如往常,做礼而别,却不敢再痴立门口,等着女子了。不觉间,梨花开了,要科考了,青年早已无心科考,只是去应事而行罢了,考完后,依旧去乐坊,等放榜后,有个结果,好归家乡,是该归家了,经了北方这一冬的雪,倒想念家乡的雨声了。放榜那日,青年被同年拉着去了,只见自己榜上有名,倒也未名落孙山,同年们兴冲冲的道喜,青年却不觉多大欢喜。回去时,青年看着女子那扇门,又听见了每夜的扣门声,走进院里,老妪得知青年考中了,急忙忙的道喜,青年才觉有丝欢喜。过了几日,衙门出文了,中榜的仕子,秋后方上任,可先归家中,与宗亲共喜。青年见了,定下明日就乘舟南归,尽快离开此地。夜间,青年决心最后去一次乐坊,与女子做个道别,女子来了,在台上唱着相别之词,青年听着,却觉女子弹唱间,有股往日没有的苦意,青年的心一动一痛,也忘了自己是来道别的。散场后,青年在门口等着女子,不知过了多久,听女子出来了,见女子抱着琴,从身边走过,青年追上前去,颤声问道:姑娘不归故乡么?女子看了青年片刻,才道:何处是我故乡,何处皆是我故乡。说罢,转身离去。青年看着女子,渐行渐远的影子,心里的那根弦断了,但又不觉悲痛,反倒觉得断得好,终是劈开这披枷带锁的心事了,终于解脱对女子的痴想了,心头不由得欢喜起来。回到房里,想着可以归家了,一夜难眠,次日醒来时,只将随身的书籍带着,其他物什都送给了老妪,又见老妪的大孙女与自己言别,有些悲哀不舍,心头一动,便将一枚多年来贴着身的玉佩送给了她,那孙女不敢接,青年笑道:往后有人卖杏花时,想着我这么个人就是。便将玉佩,塞给了那女孩。走出院门时,看着女子的家,洒脱一笑,又回身辞了老妪家人,快步离去了。到了码头,租定船舟后,命舟子,即刻开船,往南方去。青年坐在船篷里,听着桨声,也不看江边景物,只觉来此多日,如梦一般,皆是假的,那女子也是假的。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夕阳西下,光也暗了下去,早先那脱离苦地的喜悦也褪尽了,心又有些悲哀起来,又想起了那女子,离别之苦,断舍之痛,又丝丝绕绕的缠住了心。入夜后,舟子在一江渚边泊了船,生火造饭,食完饭后,舟子在前舱睡了。青年见舱外,月光白生生的,便起身去了船头,只见冷月寒江,千山如黛,江水从脚下流过,潺潺有声,似泣,似诉,女子的琴声又响了,想起与女子的断离,此生无缘再会,心头不禁哀绝悲丧,难以自持。青年听着舟子的鼾声,轻轻坐下了,将双脚浸到江中,痴了片刻,啮心之痛中,只觉舍下了女子,却舍不下过往恋着女子的自心,便以手扳着船舷,将身子也沉入水中了,心息在水里,倒不那么痛了,是啊,何处是她,何处是我故乡,又想起了女子在离散人世的缥缈之影,青年一笑,松开了双手,那梅花又会开吧。

梅花开时,已过了一岁,女子在乐坊,在家中,如常如往,未觉新异,即无人来心里,也无人离心头,每日世人的离散,每时自身的避守,隔了那么一弦一声,谁也不曾察觉谁的悲喜。只是,今日女僮开门时,拿着一枝梅花,对女子笑道:又有人在门上插梅花了。女子心头一动,不觉用扬州话说到,管他呢,收好就是咙。到了乐坊,女子觉得眼皮有些跳着,心也有些微乱,待到登台时,一曲歌完,女子站在台上也未离去,只见世人都散尽了,之前,记得那个角落,总有个身影,是待自己行礼后,才还礼离去的,此时,却也空了。女子想起今日的梅花,便坐下,又弹奏了一曲,似为自己弹的,与往日不同的是,分明有了丝苦意。弹完后,女子起身,对着空散的人间,隐悲一笑,那是怎样的笑容啊,让人想起水中之花,山潭涨水了,潭边的一株野花,被水没了,阳光明丽,潭水清澈,那花开在水中,美得,若非尘世之物。

热门小说推荐
我穿成了腹黑狼崽子的丑娘

我穿成了腹黑狼崽子的丑娘

古医药世家天才继承人凤倾一朝穿越为又懒又丑胖村姑,喜获两枚小包子。哥哥是腹黑狼崽子,杀伐果断,妹妹则是小绿茶,看起来可怜巴巴,心眼贼多。ampampbrampampgt  不仅如此,她还喜提金手指,能听懂各色动物的话。看她如何...

快穿反派boss作死日常

快穿反派boss作死日常

系统说,只要提升扑街书的销量就让她重生,于是陈溪撸起袖子上了。经历了n个位面后,系统感觉好像哪儿不太对,这天雷滚滚的剧情怎么上的销量榜?陈溪惆怅望天全靠同行衬托。很多年后。有钱真氪金宠妻狂魔反派boss抱着毛团认真地说爹妈本无缘,全靠爹砸钱。系统我宿主是一心作死的神经病还有个有钱的后台,我太难了。排雷女主智商随作者,男主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有几个位面没cp那是因为男主没出来,没办法,男主有钱给作者氪金了,剧情就这么安排的。...

在惊悚世界无限开挂

在惊悚世界无限开挂

沈丛然被拉入无限恐怖世界做任务,原本给自己造成困扰的梦,在这里却成为她活下去的最大依靠,也由此经历各种恐怖惊悚的任务永安旅馆开在密林中的旅馆,里面行走的鬼影下一个会带走谁4号线地铁在末班地铁中会遭遇什么海城医院传闻特定日子凌晨过后的海城医院会变成另一副景象电梯凌晨一点无人时打开的电梯明蓝一中同为一个班的同学,一定要目标一致,互帮互爱。小小指南故事不止文案中这些,也不一定按照文案中的顺序进行内容不是很恐怖可能有异议全文架空私设勿代入现实或考究,作者水平有限不烧脑,如若bug敬请谅解故事进行方式不定,可能有逃生,解密,生存等,感谢各位支持!...

捡漏:我有黄金右手

捡漏:我有黄金右手

鉴宝捡漏赌石暧昧爽文捡漏鉴宝,全凭经验,林凡却选择走捷径!救命钱被坑,还遭遇女朋友背叛,林凡走投无路之际,获得能鉴宝金手指。从此他步步为营,脚踩仇人,拳打奸商,混的风生水起。青铜青花,翡翠美玉,金石字画,古玩收藏,天下奇珍,尽在手中。...

大佬她又在末世开挂了

大佬她又在末世开挂了

池夏觉得,时空管理局投放人员的智商和脐带,肯定是一起剪断了。不然,怎么会将明明该去退休养老的她,投放回了末世?还是那个她曾今为了快速完成任务,三言两语就将男主伤到黑化,又推入丧尸群的世界。来都来了,既然是养老,就要物资多到手软,小弟多到腿软,怼人怼到舌软。至于那些‘天晴了,雨停了,他又觉得他行了’的极品们,尽管放马过来,毕竟她是搞过垃圾分类的人。总而言之一句话姑娘我要横着走!男主你瞎么?!池夏???男主撞到我心口上了!池夏老脸一红,默默放下已经撸起的袖子。...

把虫族吃到濒危[星际]

把虫族吃到濒危[星际]

把虫族吃到濒危星际由作者夜半灯花创作连载作品该小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难得的情节与文笔俱佳的好书919言情小说免费提供把虫族吃到濒危星际全文无弹窗的纯文字在线阅读。...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