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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开口喊他“齐叔叔”,是为了一块草莓蛋糕,齐烽从北城带去安县,放在孔姒平日吃饭的餐桌上。
那是一间寻常的农村自建房,修筑于安县更偏僻的年代,拔地而起三层,修得像动物的洞穴,不开大门就不透光,充盈着黑乎乎的安全感。
灯亮以后,是截然不同的氛围。平蓓怡喜欢用罩布,电视、沙发、冰箱统一着装,分别盖着正正好好的蕾丝罩布,餐桌则没有,光秃秃一块,每天都擦得很干净。
齐烽把蛋糕盒放在餐桌上,盒子有一面是透明塑料壳,商家特意给蛋糕开的一扇窗,好让嘴馋的人盯着看,孔姒就是那个中计的。
“开饭了才能吃。”孔隅拎着孔姒,把她从桌边拖开,笑着骂她,“没见过世面的小样子。”
孔姒就站着,很会抓住问题的关键,直直望着齐烽,眼巴巴盯着他,糯糯喊了句:“齐叔叔。”
“嗯?”齐烽正把风衣挂在门口挂钩上,被喊得愣住。
然后他明白了,小女孩想吃蛋糕,找他这个付了钱的打报告。
“吃吧。”他揉了揉孔姒的头发,发丝滑得像缎子,但他觉得掌心发痒。
这声“叔叔”便喊到现在,喊到孔姒16岁,需要完全正视男女性别之分的年纪,孔姒说想和齐叔叔住在一起。
话刚说完,窦玟彗的电话便打进来,把他吵了一顿,没讨到任何好,又怒气冲冲挂断。
“仅仅供你读书,她已经这样了,你还敢跟我住一起?”齐烽把手机扔到餐桌上,笑起来的样子,看不出他对窦玟彗有何畏惧。
孔姒把嘴塞得满,像一只囤食的仓鼠,急着和他说话,咀嚼动作快得上了发条。齐烽没什么食欲,安静坐着看她,等着她嘴里说出什么理由。
“如果不住你这里,孔隅会把我绑了塞进飞机里。”孔姒说得很真,“他前几天这样恐吓过我。”
齐烽噗嗤一声笑,“你不怕我突然把你绑了送走?”
懒得跟她胡扯,他喊厨房阿姨收拾碗筷,走到穿衣镜前系领带。
在他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孔姒背着她那个粉色双肩包,又倔又怯靠过来,透过镜子看着他。
“我不怕,你是好人。”她说。
又天真、又笃定的一张脸,映在镜子里,正鼓起勇气为自己抓住一根稻草。
齐烽停住,先慢慢把领带系好,转过身看着她,跟她算账,“你住我这里,就不是供你读书了,而是养你,你打算怎么还我?”
“我会做家务的。”孔姒揪着袖口,说话时乖巧得有些可怜,“我今天早上起来,主动把被子叠好,地也拖了一遍,收拾得很干净。”
她忽然抓住齐烽的手,想带着他去那间客房检查,她昨晚在这里暂时落脚。
“行了,住吧。”齐烽纹丝不动站着,孔姒拽不动他。
那只手倏然松了,孔姒就是这样,有求于人的时候虔诚得感天动地,目的一旦达成,会立马没心没肺跑开。
当晚十点多,齐烽坐在书房,忘了早上一时许诺过某个小女孩。因此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他失忆般愣了几秒,恍然记起那是放了晚自习的孔姒。
“齐叔叔,你在工作吗?”她拖着一个无比笨重行李箱,比她自己还要大的箱子,仿佛把她和她的全部身家都带上,寻求齐烽的庇护。
“我收拾东西很安静的,不会打扰到你。”她咬牙提起一口气,试图靠自己把这个巨无霸箱子搬上楼。
“别弄了,放着。”齐烽按住她,“拿你要用的东西出来,其余的明天让阿姨收拾。”
她便抬头看他,眼里是为难,认真地说:“可是我说好了做家务的……”
“家务都让你做了,保洁阿姨做什么,你想让她失业吗?”齐烽轻笑,只是随口这样说。
但他没想到孔姒这么轴。
“那我还能做什么,我得还你呀。”声音里充斥焦急,比早晨说会被孔隅绑走还急,她生怕自己被扔下。
单只她这么轴,还是这个年纪的女孩脑袋都不会转弯?齐烽分神想着,忽然对上她要红不红的眼睛。
“你还会什么?”他叹口气,承认16岁是不懂开玩笑的年纪,轻易把别人随口一句话当真的年纪。
孔姒垂着眼睛,目光落到地上,短时间内安安静静,大概是在想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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